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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726)

城上起了赞叹之声——这就是近来名动天下,名气比纳兰述尤有过之,少年称王,夺一国之政,与纳兰述同掌冀北联军的君珂?

一瞬间人人心里都掠过四个字:名不虚传。

赞叹归赞叹,城头上都已经做出了警戒备战的姿态,两位联军主帅联袂而来,肯定不是拉家常或叙旧。

众目睽睽下,纳兰述开口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城上城下。

“终于……回到了尧国。”

他的语气轻轻感叹,淡淡沧桑,城上士兵面面相觑,再也没想到第一句不是威胁不是邀战,竟然是这么一句云淡风轻,当真如家常一般的话。

“六年前我离开尧国,曾以为此生再无机会归来,六年后我回来,依旧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归。”

“纳兰述!”城头上那位常副将探出头来,大声怒喝,“你是尧国盛国公,你算半个尧国人,尧国水土曾养育了你,如今你却带着大军,绕道到尧国东线关卡边境,你是要造反吗?”

“咻!”

白光一闪,飞羽横空,一支重箭自尧羽队列中电she而出,瞬间bī向常副将!

常副将一句未完,厉箭已至,他魂飞魄散,慌忙要躲,然而那箭来势快得可怕,“夺”地一声响在头顶,那副将眼睛一闭,心中大叫“完了!”

半晌却没等到黑暗或疼痛,他颤颤睁开眼,伸手一摸,头盔上牢牢嵌着一支箭,只差三分,便入他眉心。

常副将的冷汗,哗啦啦滴下来。

“大帅说话,不得cha嘴!”底下发箭的尧羽卫,长声冷喝。

城头上静得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纳兰述就好像没看见这一幕,自顾自仰首看城楼,“我是半个尧国人,我在尧国长大,出生至今,我在尧国呆的年数,已经超过了冀北,在我内心深处,尧国也是我的家乡。”

城头沉默。

“没有人愿意,以铁蹄践踏家乡的土地,以战刀屠杀家乡的人民。”

城上人怔了怔。纳兰述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打吗?

“然而纳兰述身负血海深仇,我父横死,我母自焚,兄妹尽丧,冀北沦亡,母妃临终遗命,令我挽救被华昌yù待篡夺的尧国,救百姓于战乱水火。”纳兰述神qíng冷硬,一字字道,“母命不可违,我率大军三十万,自大燕出,入西鄂羯胡,辗转数千里,今日bī到这三涧堡下,自然不是来饮茶吃饭,今日我长剑所指之处,但有一分抵抗,必不惜溅血三丈!”

“但有一分抵抗,必不惜溅血三丈!”冀北联军齐喝,声震屋瓦,三涧堡城墙都似在轻颤。

城头尧国士兵失色。

“五个月前。”纳兰述杀气腾腾说完,忽然又换了口风,“母妃也曾经走近尧国,试图挽救王族之倾。”

四面静默。他一旦提起尧国那位人人尊崇的镇国公主,便没有人敢再打断他。

“然而在石界关下,”纳兰述声音忽转悲愤,“她遭伏,被拒,已进阔别二十年尧国土地,却在最后一刻不得已被迫退出,于大燕和尧国之间,皑皑雪地之上,搭长梯,架高塔,只为看尧国土地一眼,只为看尧国父老一眼,却为尧军城头所阻,万千百姓被堵于城内,不得与她相望。”

成王妃当日石界关前自焚,导致尧国大乱,尧国境内对此事严禁谈论,尧国这些边疆官兵虽然隐约听说了一些,但今日城上,才第一次完整听到了当日一幕。

出自于公主亲子口中,无人质疑,一些士兵往前靠靠,已经忘记,对方的箭,是可以she到城上的。

“家母,”纳兰述顿了顿,闭上眼睛,“二十年前一腔碧血怒溅金殿,挚诚为国,却为朝臣所忌,不得不自请远嫁抱琴出关;二十年后听闻尧国遭遇大难千里回奔,却依旧被阻于故土之外,不得履足一步;无奈之下,只得伐木架楼,登高一曲,望城、掷琴、作别、自焚,临终遗命,求归故土,死士以ròu身越尧军杀阵,终将骨灰一半,扬于关城之下。”

他语气凝重沉冷,一字字咬得分明,万军凝然静听,只觉得被那简练而又肃穆的述说,带回了当日石界关下,热血沸腾而又苍凉悲壮的一幕,眼前腾跃起熊熊大火,头顶遍洒下苍苍骨灰!

城头士兵,眼底有泪!

“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纳兰述蓦然仰头高呼,“生不能与民共苦,死将与国同殉!”

“公主!”

尧羽卫齐齐一个转身,向石界关方向,默然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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