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杀了我,或者擒下我,确认?”纳兰述语气淡淡,却说不出的讽刺。
赵兴宁尴尬地咳嗽一声,他是孤儿,并无亲属身死于爆炸案,提升为副将后,很得过尧羽卫的关照,连许新子都指点过他武功,他对这事,虽然震惊,但没有切身之痛。
然而他没有,他身后的士兵都有!此刻他若轻轻放过,他会首先被愤怒疑惑的士兵杀死。
“大帅不要多心。”他道,“我们绝没有此刻背离你的意思,只是兹事体大,必须问个清楚。大帅如果问心无愧,应该相信我等,绝不敢为难你。”
“何必这么客气?”他身后,刚才那个出手的参将冷冷道,“对,就是擒下你,纳兰述,这事qíng太大,我们不可能放过。今日必得擒下你,向尧羽问个明白。如果是真的,云雷军不能认贼作父!如果是我们错了,我王大成以下犯上,也没打算活着回去,自会以死谢罪!”
“大敌当前,兄弟阋墙?”纳兰述冷冷道,“你们要让君珂失望吗?”
“君统领如果替你隐瞒了此事,我们已经先对她失望!”
纳兰述默然半晌。
身上许新子鲜血犹自在流,他听见热血滴答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颈侧的呼吸越来越浅,许新子经不起再作战折腾。
那些滴血的声音听在耳中,声声都是割心的折磨。
他不能对云雷军束手就擒,那等于将尧羽乃至冀北联军的生死jiāo在了云雷军手上,当日燕京爆炸虽有内qíng,但确实和尧羽脱不开gān系,一旦揭开,必是惨重后果。
但他也不能再僵持下去,他便杀了这七十云雷军和这些云雷弃民,也必将耽搁时辰元气大伤,而许新子,需要立即得到妥善救治。
只有先让步,待出城门,再联络尧羽斥候,在路上……
纳兰述眼神微微一沉。
成大事不拘小节。
这些知道秘密的云雷军,不能再留。
从他们刚才的话里,他们对君珂也已经有了疑虑和不信任,一旦消息走漏,首当其冲的未必是尧羽,说不定还是君珂。
人对于朋友造成的伤害,以及路人造成的伤害,反应是不同的。前者会因为失望和觉得被骗,而分外痛苦。
君珂在云雷军心中是恩主和神祗,一旦这恩这神,被这个爆炸xing的消息毁灭,君珂要面对怎样的愤怒和失望?
联军要面对怎样的内讧和杀戮?
不,不能。
纳兰述抬起眼,他血流披面,都是许新子的血,看不出神qíng如何,语气却很平静。
“好。”
云雷军都怔了怔。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上前两步,面对云雷士兵,“我愿意束手就擒。”
云雷士兵看着他清锐的目光,心中不禁起了疑惑——如此坦dàng,难道咱们真疑错了他?
“你们愿意被一个外人随便几句话就质疑我们。”纳兰述苦笑,“我却不愿意大敌当前,兄弟阋墙。”
云雷士兵有点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就两个要求,”纳兰述道,“第一,给新子好好治伤;第二……”
他一指身后残留的二十多个云雷弃民,“杀了他们!”
“不行!”立即有人出声反对,“他们是云雷人!”
“那我为何要束手就擒?”纳兰述神qíng讥嘲,“以我一人之能,我可以全部杀死你们再走!是我不愿意对兄弟下手,明白?”
“可云雷人也是我们的兄弟!”
“你们对我这个大帅,都能下手。”纳兰述冷冷道,“杀几个刚认识的兄弟,算什么。”
云雷士兵脸色涨红,无言以对。半晌赵兴宁叹息一声,道:“大帅,我们不是要对你下手,不过现在说了也没用……这样吧,这些人我们也擒下带走,如果证实他们确实是污蔑陷害,自会jiāo由尧羽处死,如何?”
纳兰述垂下眼,唇角笑意冷冽。
“也行。”
“那么……”赵兴宁神色尴尬,身为军人,bī迫主帅,实在是自己都觉得过不去的大逆行为,只恨自己,为什么是这一群云雷军的最高首领,不得不做这为难事。
他却不知道,他成为云雷副将,本就和他身世有关,君珂心细,当初提升将领,尽量都选孤儿。
纳兰述却不在意的样子,走入云雷军阵中,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递过手腕。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一时激愤之下想要控制纳兰述说个清楚,然而当纳兰述当真束手,他们又觉得不安,纳兰述带兵时辰虽然不长,但向来练兵严苛令行禁止,私下对士兵却又关怀备至解衣推食,十分威信之下又有十分恩义,不仅冀北军,云雷军对他向来也是推崇信任,此刻见他背着重伤的许新子,默然让步,微微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