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坐满了男人们,天气虽冷,却大多衣衫单薄,冻得脸青唇白,便用胭脂点红。每人占据三尺见方的席子,有人弱不胜衣,依在墙边喃喃背诗词,有人对着镜子簪花,将七种颜色的花选来选去犹疑不决,有人细致地往脸上拍粉,把粉盒子开开关关啪啪响,棚子里弥漫着脂粉的香气,还有喧扰不休的人声,大部分是“孙兄,你看我这粉,是不是粗了点?不够自然?”
“王家哥哥,你这朵花我瞧着好,不过不要簪在帽子上,胸前更别致。”
“李兄弟,你这玉坠儿可真是剔透,不过配上你胸口肤色,却不太搭呢嘻嘻。”
……
君珂脸青唇白,扶墙腿软。
活生生的小倌馆,但比小倌馆更可怕!
小倌馆好歹还是jīng选过的娇弱美少年,这棚子里却是环肥燕瘦,品种杂陈。彪形大汉和纤腰薄肩同在,豹头环眼与细眉细目共存。
天底下比看见一个男人涂脂抹粉更可怕的事是什么?
是看见一群男人涂脂抹粉?
不!
是看见一个身高八尺,胸口黑毛如乱糙,腹上肌ròu十八块,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涂脂抹粉!
君珂按住心脏——穿越至今,此刻终于觉得,原来自己心脏还不够qiáng悍。
大哥……她很想抱住那大汉哭诉——您没钱么?没钱我送你一百万银子,求求你别在这里折腾自己行不,你折腾自己也罢了,你折腾我的小心脏哪。
其实她是错怪人家燕瘦环肥的美男们了,美男们也并非个个都这爱好,实在是天南王的眼光和口味太奇怪了,她对美男的喜好,除了极品必然收纳外,其余时候是流动的,有时候喜欢细眉长眼的小白脸,有时候却喜欢肌ròu横凸的健美男,正因为如此,所以实在活不下去的那些男人,都会想来碰碰运气,直接导致宝梵城人市,成为天下品种最丰富,风格最饱满的人市之一。
君珂抵受不住,纳兰述却一直淡定,拖着她往里走,他一出现,满市场的男人们,齐齐抬起头来。
一瞬间目光汇聚,满满敌视、嫉妒、以及危机感。
也几乎就在瞬间,这群危机感爆棚的“美男们”,立即完成了心有灵犀的联合排斥。
“你们哪里来的?”有人冷冷问,“有摊位牌吗?”
“什么叫摊位牌?”君珂好学地问。
“没有摊位牌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白面少年斜眼瞥纳兰述,“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在这里开市?”
“是啊,我也觉得,这里不是人市吗?”君珂无辜微笑,“怎么一进来,就碰上拦路犬?”
“你!”白面少年霍然站起,敞开的衣襟呼啦一下散开,露出瘦骨筋筋的胸口,君珂向后一退,惊呼,“啊,好大的排骨,戳眼睛!”
“哪来的牙尖嘴利的贱人!”白面少年看着幺jī的体型,不敢上前,立在席子上尖叫,“这里不允许女人出现,滚开!”
“刘兄弟不要急躁。”有人侧过身子,虚虚一拦,yīnyīn地笑着,对纳兰述看了一眼,“这位兄弟是来开市的吗?怎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我哥哥不太爱说话,”君珂点点自己鼻子,“所以我得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
“不太爱说话?傻子吧?不能说是吧?”那人一笑,眼神里的危机消除了一些,指了指一个角落,道,“这人市有规矩,过于贫穷和残疾的可以不必付钱办摊位牌,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也不能有正式摊位,去那里呆着吧。”
君珂一看,那是人群之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半截墙和旁边的一堆花花绿绿杂物挡得密不透风,估计就是人从面前走过去,都看不见里面有人。
“行啊。”君珂无可不可,拉着纳兰述向里走。
那些有些紧张的男人们,看见纳兰述始终一言不发,都放心地懒懒又躺了下去——嘿!生得惊世骇俗好皮囊,却是个绣花枕头!
“去了以后可以和人要纸笔,挂个牌子,这是这里的规矩,咱们好心提醒你。”那人yīn笑着指了指头顶的牌子,“咱们这里不许跨出糙席,不许拉扯贵人,贵人来后不许出声自荐,一概先看牌子,贵人看中你的牌子,才有你展示容貌的机会,明白吗?”
广告词?
君珂一看他的牌子,“身高七尺一,腿长四尺九,腰细若素,齿如编贝,天南曲河第一长腿美男!”
君珂瞅瞅“第一长腿”,明显比例不协调,踩高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