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述神智不清,他是从梵因处得到的消息,当时他问梵因,“如何不清?”梵因答:“偶尔神智封锁,六亲不认。”
纳兰君让一直在鲁南,还没有得到冀北王府那日抢亲的qíng报,他对于梵因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出家人不打诳语,梵因自然更不会。
纳兰君让又看了看君珂和纳兰述站立的位置,突然眉毛一挑——这两人站立的似乎很近,纳兰述在君珂侧后方,君珂则在纳兰述左手边,两人的手的位置,站立角度姿态,以及绷紧的神qíng,都有几分警戒的味道。
不像是警戒对面的敌人,而像是警戒对方。
纳兰君让发现这一点,心中不由一动,此时他为了和君珂谈判,已经进入烧毁的树林,两边相距三丈,护卫紧紧拥卫在他身前。
“睿郡王。”纳兰君让决定当面试探,看纳兰述到底怎么回事,“你意下如何?”
纳兰述不抬头,还是在细细琢磨脚下的影子。
君珂突然道:“纳兰述最近心qíng不好,不愿开口,他的事,我来代答。”
一直眼角瞥着她的纳兰君让,捕捉到她脸色微微变化,似乎有点担心。
“这等生死大事,怎么能由他人代答?”纳兰君让不理她,紧紧盯着纳兰述,“睿郡王,你若一直沉默,不要怪本宫下杀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君珂柳眉倒竖,突然开始发脾气,“我答应你还不成吗?纳兰述不高兴理你你还讨什么没趣!”
纳兰君让沉默一会,心中基本确认,纳兰述果然神智有问题,很明显君珂害怕被他发现,拼命想帮他掩饰。
也是,纳兰述如果没有问题,怎么会突然脱离路线狂奔百里,还甩下他从不离身的尧羽卫?纳兰君让了解纳兰述,如果他在正常状态,绝不可能gān出这样的事。
有诈?更不可能,附近确实没有任何人踪,清醒状态的纳兰述,也绝不会拿君珂的命做赌博。
纳兰君让的推测很合理,但他猜到了过程,却没猜到结尾。奔出来的纳兰述是疯的,但进入乱葬岗之后便醒了,而纳兰述的醒,除了君珂和昏迷的周桃,便是梵因和尧羽卫,此刻也不知道。
“君珂。”半晌他沉声道,“你既然说你愿意接受,可以代为做主,那么,你拿出证明来。”
君珂霍然抬头,眼神厉烈,纳兰君让抿紧嘴唇,分毫不让。
擒下他!
我必须要看着你,将他jiāo到我手中,才能确信你的诚意!
君珂定定立在原地,雪白的牙齿渐渐咬紧嘴唇,将一抹红唇咬成青白之色,纳兰君让心中微微一软,不禁放缓了口气,柔声道:“你放心,我既承诺了你,再无反悔之理,小珂……”他这声称呼很低,两人却都微微一颤,随即他接着道,“你心里也明白,这点兵力硬抗不了朝廷,何况沈梦沉野心勃勃,必然也不会允许你和纳兰述活着,与其日后遭受永无止境的战斗和追杀,为什么不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忠心耿耿的属下,博一个安定的未来?”
君珂闭上眼睛,半晌缓缓叹息一声,道:“殿下好口才。”
纳兰君让默然——口才?一番筹措,用尽心思,这背后种种,岂止是口才。
他温和而又坚定地注视着她。
她垂下的眼睫慢慢抬起,露出点坚定之色。
他沉凝的眸中,爆出欢喜的星花。
她幽幽一声长叹,低低道:“生死荣rǔ一念间,今日全托付了你……”话音未完,蓦然退后一步,五指如挥弦,闪电般扣向纳兰述脉门!
纳兰述一直低着头,神态痴痴,君珂乍然出手,他似也浑然不觉。
纳兰君让神色一紧,下意识策马前行几步,在马上直起腰。
君珂出手如电,指尖已经按到纳兰述脉门,翻花般一滑一锁,已将纳兰述脉门扣住。
纳兰君让大喜,纵身下马。
纳兰述霍然抬头!
他头一抬,纳兰君让身子一僵,立即向后退去,他的护卫闪电般奔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纳兰述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头一抬,眼中异光爆she,君珂触到他眼光不由一怔,手指一松,纳兰述大力一甩,将君珂甩得身子一偏,随即雪光一闪,纳兰述霍然拔剑——
“唰!”
“啊——”
“不!”
血花迸she,四溅鲜红,纳兰述那一剑,竟然从君珂胸前穿过,带出一截血淋淋的剑尖!
“你……你……”君珂死死抓住剑身,浑身颤抖,满眼不可置信,从喉间发出破碎的疑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