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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402)

从何而来。

来自何时何地都不曾更改的信任与理解。蒲糙之韧,磐石般坚。

他原本认了这滔天罪孽,要在质问的众人面前一力扛下。

他不屑做个推诿的上位者,留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独自在地狱煎熬。

然而内心深处终有畏惧——君珂视云雷如亲人,她善良而内心有坚执,又怎能坐视六万无辜惨死如斯。

等着她开口,又害怕她开口,拉着她团团乱转一刻不停,潜意识里想要堵住一切开口的机会。

然而当她真的开口,然而当他在那一刻绝望,于一怀冰凉里正心思微苦,便听见她细语轻轻,灼热在这冬日将雪的夜里。

纳兰述紧紧搂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无人得见男子从来嬉笑自如的眸子里,微光晶莹。

怀里的人纤细柔软,可这世间,唯有她的坚韧刚qiáng,能撑住他倾漏的苍穹。

君珂并无抗拒,伸手反抱住他,少年男女,此刻心事无关风月,长夜漫漫,温qíng取暖。

……

天光像沙子一样洒上破碎的油纸窗,两人才在偎依的姿势中惊醒,屋子里还黑dòngdòng的,四面的人迷糊着眼屎起chuáng,拎着裤子抢着去茅坑,没人对他们多看一眼。

而在不远的地方,隐约听见马蹄长驰,敲开这夜的蒙昧。

就在过去的这一日一夜里。

和太子派系沈氏集团斗了很多年的姚家,联合左相姜家,趁这多事之秋,突然发难,集合朝中所有力量,集中弹劾沈梦沉和纳兰君让,称沈梦沉为皇太孙私下招揽江湖异士,图谋不轨;称主管京中戍卫力量的纳兰君让指挥不力,导致御林军骁骑营不服管束,使骁骑火弹仓库被盗,盟民区毁于爆炸,尸横遍野,云雷军由此炸营,围困燕京;称纳兰君让城门处置失当,使正仪公主bào死城门,为祸深远,并放纵罪魁祸首尧羽卫出城,公然放虎归山;称沈梦沉丧失人xing,竟掘万人坑,将未死盟民与尸体同葬,此举有伤天和,必失人心,陛下为燕京乃至天下计,无论如何不可姑息云云。

与此同时,姚家展开了对燕京的经济控制,势力庞大的姚家,一夜之间,出动所有人力,将自己名下各处商铺的物质进行秘密囤积,尤其对米、粮、油、棉等民生必需物品进行控制,这一点在一开始还不为人察觉,但马上,随着云雷军愤怒之下死守城门,城内物价必然飞速上涨,即将形成抢购物资的狂cháo,姚家这一举措,正打在整个燕京的经济软肋上,雪上加霜,狠辣无qíng。

姚家控制经济,姜氏就合纵朝堂。向正仪城门夺人头被姜云泽所害,姜家暗示皇帝,说姜云泽之所以冒险赶回,在城门刺杀向正仪,完全是受人胁迫。朝中有人和边军将领勾结,意图和边军里应外合夺取皇位,姜家说,有人许诺姜云泽,只要出面杀了向正仪,引起边军哗变,便允许姜云泽重回燕京,恢复郡主爵封。老相姜巍然在朝上痛哭流涕,称孙女丧心病狂行为卑劣,早已被姜家开宗祠逐出家门,她如今为荣华富贵,被他人胁迫的一切行为,姜家毫不知qíng,如今知道了,也只有切齿痛恨,绝不敢沆瀣一气。

一连串的弹劾奔向当前燕京最受信重地位最高的两人,条条都是重罪,尤其最后一点,便是纳兰弘庆,都不免被重重敲开了信任的堡垒——纳兰弘庆原本是不信的,这天下,迟早是纳兰君让的,他何必费那么大事,非要武力夺取政权?但姚家买通皇帝近伺,在他耳边有意无意chuī风——陛下虽然年事已高,但jīng神矍铄,圣寿无疆,何况还有正当盛年的太子殿下,皇太孙看似离皇位近在咫尺,其实变数太多,等候太久,年轻人xing急气躁,难免……嗯嗯。

任何皇帝,都不能忍受自己的龙椅被人觊觎,哪怕我明天给你,你今天也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何况那一夜的燕京发生的事,确实每件事都让皇帝不满,姚家和姜家也并没有露出要对皇太孙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一再暗示,在这种qíng形下,再将整个京中的兵权和戍卫调动大权jiāo给这两人,已经不合适了,应当选择老成持重的将领予以接替。

皇帝犹在举棋不定,姚家递jiāo上来的那份古怪的名单让他下了决心,名单虽然指向不明,但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却令他心惊,不由反思自己给太孙的权柄是不是过重?一旦出现任何问题,纳兰氏皇族面对的就是倾覆之祸。

皇帝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将皇太孙从城门前召回,一番长谈,对这位自己爱重的孙子,纳兰弘庆并没有过多苛责,只是暗示了当下的忧虑,纳兰君让据理力争,最终却不得不主动请辞京城全军总管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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