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了城门,虽然燕京围堵的计划失败,但你并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君珂讥诮地一笑,“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在燕京回冀北的路上布置大军关卡。”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
仿佛一个世纪之后。
城头上传来纳兰君让的声音,用上内力,滚滚传出数里。
“开城门。”
大军震惊,指挥官们大惊失色,然而皇太孙的命令不容违拗,连质疑都不敢,一队士兵便已经让开,去搬动城门巨大的栓纽。
底下纳兰述和尧羽卫一直很镇静,他们做好作战准备,但没有作战,他们也没有大呼小叫。
所有人只是昂着头,静静看着城头上那搀着手,看起来很亲密的一对人。
“你记住。”纳兰君让紧紧盯着君珂,“今天我不是被你挟制,才开门。”
君珂默然。
不是被挟持,那是为什么?为了他自己的命?为了大燕江山?还是为了……她的命?
她惨淡地笑一笑,拂去最后一个想法。
不管如何,燕京城门,在最不可能开启的qíng况下,开了。
沉重的枢纽发出嘎嘎闷响,厚达三尺的巨大铁门,被数百名士兵缓缓推开。
“请记得把中段悬门的机纽也卡死。”君珂淡淡提醒。
纳兰君让一声冷笑,照样传令,随即冷冷道,“你倒是为纳兰述cao心得多,不过他好像到现在也没打算救你。”
“纳兰君让。你在攻心吗?可惜好拙劣。”君珂微笑,“就许你纳兰君让家国为重责任第一冷面无qíng绝不qíng长,纳兰述就该嬉游天下làngdàng终生弃家弃国只恋温柔?很抱歉,我了解纳兰述,他心中重要的东西很多,有君珂的位置,却绝不只君珂一个,我很高兴他是这样的人,因为我也是。所以——”
她轻轻道:“他今日不意气用事,我感谢他。”
纳兰君让心中一震。
君珂看向城下的眼波,平静决然,确实毫无怨尤。
纳兰述也一直仰头看着她,这个平日里爱吃醋的男子,此刻看两人“携手相搀”,却比君珂还平静。
纳兰君让刚才特意拉了君珂上前一步,好让纳兰述看见他们,而且两人衣袖垂下,手腕上的手铐谁也看不见。
但纳兰述就像也有君珂的神眼一样,镇定平和。
因为他懂她的博大宽容,大局为重。
她也懂他的责任所在,绝不冲动。
先前策马而来那声大喝,那凌厉一箭,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吸引纳兰君让注意力,好让君珂趁机施展手铐罢了。
君珂早在越过纳兰君让肩头的那一霎,便看见纳兰述策马奔来,两人的默契,使他们几乎一个眼神jiāo流,便完成了计划。
纳兰君让看见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心又似痛起,不是很痛,有点麻,像无数噬心的蚂蚁,毫不客气啃啮而过。
城门开启,悬门定住,大军如海cháo分开,留下通往燕京之外的路。
“丑福,请你带着公主尸首先走。晏希小陆许新子带着幺jī红砚在中间,小戚,你和我断后。”
纳兰述的安排无人有异议,丑福牵过自己的马,将向正仪接了过去。
最危险的就是最前面和最后面,如今向正仪尸首在前,这是对她的尊重,大燕士兵也必将因此不敢乱动。
“留下公主尸首。”纳兰君让突然道。
“不能。”君珂立即回绝。
“她理应归葬燕京。”纳兰君让不敢让向正仪尸首被尧羽卫带走,她惨死于城门,死于皇朝箭下,这要给边军将领们知道,立即就是一场轩然大波,后果难以预计。
“人都死了,你就不要指望留下她尸首封锁消息了,这是不可能的。”君珂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就算你拼命留下她的尸首,只要尧羽卫活下一个人,都会拼死将消息传给各地边军。到时候来句,大燕杀了向正仪,并不许她归葬父亲身侧,你们更吃不消。”
“燕京土地如此肮脏,我怎么能将她留在这里?她自己定然也是不愿的。”君珂轻轻叹息一声,“殿下,以你心xing,定然也欣赏并惋惜她,不要为难她。”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称呼纳兰君让殿下,第一次表示出对他人品的称许。纳兰君让心中一动,微微一叹。
“正仪认识你,也是她的福气。”
君珂惨然一笑。
城门口万军林立,刀枪剑戟直直向天寒气bī人,森然杀气里,尧羽卫若无其事,拢着袖子穿过。
“站稳些,不要被大爷风采吓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