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君让想起小村外掳她的初见,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神恶狠狠;想起燕京酒宴上她得罪贵族为他所弃,她眼神里渐渐暗去的星火,取而代之的失望。
那样的神色,深深镂刻在他心版,午夜难眠,时时想起。
他自认为未曾对她很好,倒有错处不少,她却未将他的亏欠搁在心怀,只愿记着他的好。
在燕京倾轧暗杀里冷去凝固的心思,在这暗夜少女身下轻轻涌动,由沸热而终于沉静,却更亘古持久。
君珂并不知道纳兰君让的煎熬和变化,她一门心思在和柳咬咬咬来咬去。
一边咬一边肚子里暗骂——纳兰君让你得赔我!姑娘我为了你,蕾丝都做了!
掠进来的杀手,看见的就是这么旖旎香艳的一幕,柳咬咬衣衫不整地骑在一个少年身上,嗯嗯唔唔地咬着他的脖子,少年微微偏头,单手撑chuáng,揽着柳咬咬半露的香肩,只露一个面容普通的侧面。两人都十分投入,浑然不觉有人潜进。
杀手的黑面罩下,露出一个失望的眼神。
柳咬咬他认识,那张嘴谁也假冒不得,而那少年也很明显不是皇太孙,身骨纤细,符合燕京贵族少年的特征,却和皇太孙相差太远。很明显这两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一个杀手奔到衣柜前,翻开可以藏人的衣柜;另一个杀手窜到chuáng前,“哧”一剑对chuáng底刺出,随即收回,对手下摇摇头。
君珂心中一紧,暗赞还是柳咬咬有经验。
这声剑风响,两人才似惊觉。柳咬咬将脸大力转向杀手,一脸惊骇。君珂却急急转头捂脸,像是怕被人发现般躲藏。
杀手反而没什么奇怪的——嫖jì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这位想必是燕京哪家公侯的少爷,怕被人发现而已。这么一来他们更没有心思杀人灭口——柳咬咬太有名,结jiāo的公卿贵族太多,她死了会过于轰动,不利于暗杀,何况这里还有王侯子弟,更不适合下手。
狠狠盯了柳咬咬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得乱叫,领头的黑衣人,带着其余人慢慢向外退。
君珂刚松了一口气,忽然走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鼻子狐疑地嗅了嗅,喃喃道:“怎么有点血腥气?”
黑衣人转过头来。
君珂心中一紧,藏在被褥里的手指,无声在被褥中摸索,寻找着她的剑。
手指很快触到坚硬的剑柄,还有一个人滚热的手——纳兰君让将剑悄悄推了过来,两人手指相触,君珂要让,纳兰君让却没有避开,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君珂心底一惊,心想皇太孙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在jì院睡上一睡,突然开窍懂得调qíng了?不过他会调qíng?还是发烧了吧?
被底一霎风qíng,上头黑衣人狐疑转头,君珂浑身绷紧做好应战准备,柳咬咬突然羞涩地笑了笑,捂了捂肚子。
那几人一愕,柳咬咬又含羞指了指窗台下。
几人这才看见,窗台下晾晒着刚洗gān净的月事带。
“晦气!”领头黑衣人低低骂一声,看看室内,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黑衣人转眼退尽,剑光一闪没在黑暗里。
君珂松了一口气,此时才觉得浑身发软,后背汗湿如被水洗。
然而这长夜还没过去,这些人只是暂时打消怀疑离开了这里,外面必有天罗地网,对方既然出了手,又确定自己两人受伤,势必要趁着今夜千载良机,将自己两人留在这八大巷的烟花里。
一遍搜不着,回头再想想,这些人必然会有所怀疑,再来第二遍,此地不可久留。
君珂爬起身,正要扶起纳兰君让,他已经迫不及待自己坐起,君珂惊讶地看着他,道:“咦,你怎么这么多汗?”
纳兰君让垂下眼,决定不能理会这个没心没肺的。
此时君珂才看见他背后的伤口,狰狞的一道剑伤,皮ròu翻卷,想必是先前两人自相残杀然后各自挽救的那一刻,被人所趁造成。此时他一起身,室内顿时充满浓郁的血腥气,君珂叹口气,心想这里真的是不能再呆了。
帮助纳兰君让包扎了伤口,双层布条紧紧勒了三层,地面上落了一摊血,她的和他的,混杂在一起,分不开。
柳咬咬探头对外望了望,忽然对外头招招手,道:“安妈妈你来一下。”
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来到窗边,这女人身架高大,一眼看过去比寻常男人还高壮,挎着个巨大的篮子,大概是早起要去买菜,在窗边笑嘻嘻站定,道:“姑娘有何吩咐?”
这妇人嗓子也粗。君珂见她出现,心中一惊,不知道柳咬咬要做什么,急忙拉了纳兰君让避到帘子后,一眼看见地上血迹显眼,又是心中一跳,暗悔刚才没及时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