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什么命?”君珂眼角瞥着四周地形,和他打哈哈,“我看是你拦我救别人命!”
“所以是救你命呀。”沈梦沉把她一小缕头发抓在手里,再分成三缕,慢慢结着辫子,辫子jīng细滑溜得不起毛边,艺术品似的,说的话却带着锋利的刃,寒气bī人,“你以为你真能救皇后?你刚才想说什么?她腹内有东西?你又想像对君让一样剖掉皇后的肚子?你以为这些人的肚子是你案板上的jī鸭想剖就剖?君让那事是你运气,救成了,他不好和你计较;但皇后这事,陛下怎么可能同意你动刀?何况动刀的还不是你吧?柳杏林是不是?皇后万金之体,能给一个少年男子摸来摸去,剖来剖去?”
“可那是你姑姑!”君珂越听心越凉,但还是忍不住顶嘴。
“所以我对你此心天日可表嘛。”沈梦沉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笑意,“你看,我姑姑我都没管,我就管你的死活了。”
“说不定柳兄有药物可以化去那……”君珂咕哝。
“太医院缺过千金圣手?这么多年真的一个大夫都没看出皇后的问题?真的一个能治她的怪病的大夫都没有?”沈梦沉笑意是冷的,像五彩重锦染了一层淡淡的霜。
“当初皇后流产,曾指控是姚德妃所为,但这事还没调查出个究竟,姚德妃便死于那年元宵城楼之上,之后风向调转,皇后反而被指控暗杀德妃。此事被陛下以皇后也是受害者的理由,硬压下不了了之,但两家仇怨由此结下。燕京三大世家,韦、姜、姚。姚氏是当年九蒙第一富豪,先太祖皇帝攻入关内时,姚氏破产相助,甚至曾有机会取先太祖皇帝而代之,却最终放弃。因此先太祖皇帝曾立誓,苟富贵不相负,姚氏虽因出身商贾,排名三大世家之末,其实豪富却是天下第一,姚家实力,足可影响整个大燕经济命脉。多年来,陛下其实施展的是制衡之术,让姚沈两家互相克制,姚德妃和皇后斗了一辈子,之后她死了,皇后病重,这也是姚沈两家的制衡,一旦皇后痊愈,姚家便会认为德妃死得冤枉,怎么肯甘休?”
“一旦皇三子因此掀出旧案,要求洗清他母妃冤qíng,查找当年凶手,姚家再倾力相助,你可以想想看,朝局、储位、乃至整个大燕,又会有怎样的动dàng?”
君珂扶额,喃喃道:“一场病看不看,也能惹出这许多文章……”
“后宫之事,从来都关系前庭。”沈梦沉笑一笑,慵懒光滟。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拦下这事。”君珂纳闷,“沈皇后痊愈,坐稳中宫,你们沈家不是更地位稳固,太子不是更储位不倒?你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忠心事君,害怕朝局不稳的纯臣啊,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们沈家的绝对利益才对。”
“没有皇后,还有沈太后。只要沈太后在,下一个皇后就算不姓沈,也不会姓姚。何况我沈家的女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沈梦沉好像没听见君珂后一句的讽刺,懒懒道,“姑姑适宜就这么病着,陛下才安心;陛下安心,我沈家才安心;后宫的妃子们忙着争后位,一批批的死,我姑姑也安心;你看,大家都安心,你为什么要跳出来,搅得大家都不安心?”
君珂:“……”
难怪沈皇后那么淡漠无谓,她自己对这样的qíng形,也是心里有数并接受的吧?
“做你们沈家的女人,真是不容易……”
“没事。”沈梦沉俯身过来,凑在她颊边,低低笑道,“我不会让你像她们那样,受尽委屈的。”
“关我什么事……”君珂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敢qíng这家伙又在趁机调戏了,冷哼一声道:“沈相真是爱开玩笑,不过君珂却记得沈相的恩德,远的不说,便是最近,那《毒经》、那‘十檀指’,还有那两次我的毒指被紫薇花粉引动,都是您的手笔吧?”
“这不都是为了让珂珂,早些知道,在我身边才可以活得更好么?”沈梦沉并不否认,倾身在她耳边,笑得轻dàng如流风。
遇见你我才是倒了八辈子霉!君珂怒从心起,唰地站起,“今儿承你提醒,多谢多谢。”糙糙谢了一句便要走,步子刚一迈,便“哎哟”一声。
头皮被扯得生痛,她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被沈梦沉分成无数股,编成极细的辫子,绑在旁边的一株桂花树上,排得整整齐齐仿若琴弦,她自己刚才听得入神,居然全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