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真思咬唇不语,君珂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尧国?这是尧国的物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王妃和尧羽卫不都是尧国人吗?打听本国消息不是天经地义,为什么还要破例?”
“公主离开尧国前,曾在金殿之上发誓。”戚真思给她解释,“永不回国、永不gān涉尧国内政、永不探听尧国任何消息。”
“为什么?王妃即使远嫁,但尧国还是她的娘家啊。”
“公主是为了安尧国众臣的心。尧正朔十二年,永定王叛乱,公主率封邑守军三千,千里奇袭永定王府。烧王府、断粮糙、当阵斩永定王妻妾诸子,bī得永定王失控带先头部队冲击皇宫,再断皇宫诸道,关十三城门,将永定王堵死在宫城甬道,城头架弩,城下伏军,上下夹击,将永定王杀成瓮中之鳖,当晚就在短短一截甬道上,杀王军一万,尸体堆积成山,寸步难行,永定王数次求饶公主听而不闻,最后永定王怎么死的,到底死在敌人手上还是自己人手上,都无人知晓,尸骨也没能找到,因为后来王军被杀得慌乱,踩踏拥挤死亡不计其数,所有尸体都肌骨成泥面目全非,最后只好胡乱收殓。经此一役,诸王凛然,之后才有皇太子顺利登位,皇太子登位后,原本要犒赏公主,但朝中老臣群起反对,大肆弹劾,说公主酷烈,以女子之身行不应天道之事,永定王府滥杀无辜,皇宫城下生灵涂炭,至今宫城青砖犹带血,雨夜冤魂总嚎哭,虽有挽救社稷大功,但杀伤人命有gān天和,顶多也就功过相抵,如果再大肆封赏,握权过重,只怕难免三代之前女武皇之祸。”
“这不是过河拆桥么?”君珂忍不住骂一声。
“那是。”戚真思轻蔑地嗤一声,“那群老混账,永定谋反时躲在府里guī缩不出,是公主率军独守城门力阻大军,天下平定了,倒有脸探出头来哭号,还有人脑袋撞地要死谏来着,陛下给臣子们左谏右谏,原先口口声声的封赏渐渐也不提了,后来便假惺惺地说要给公主觅一门良配。”
“那也挺好,毕竟嫁人才是女子最终归宿。”
纳兰述突然冷笑一声,戚真思表qíng更是讥嘲,笑道:“若真是良配也罢了!公主有封邑,按说便是寻良配,要么在京都选驸马,要么便在她封邑择人,最终却在离公主封邑和京都都有千里之遥的华昌郡选了个夫君;离得远也罢了,那里穷山恶水,毗邻摩儿皋兰等游牧国家,饱受劫掠;饱受劫掠也罢了,那准驸马还是朝中反对公主最烈的老臣之后,手握边疆守军;公主若嫁了她,别说一定要受掣肘,只怕连她因老皇宠爱而专用的尧羽军,也要被一并给收了。”
君珂垂下眼,虽说她对成王妃没有好感,但此时也不禁有了几分同qíng,也难怪,皇家无qíng,自古如是。
“嫁人不是一劳永逸,而是永生痛苦的开始,不仅她痛苦,连带她生死相随的属下也痛苦。”戚真思吐掉口中糙根,淡淡道,“所以三日后,在满朝文武撇开她一厢qíng愿讨论公主风光大嫁的仪程时,公主闯金殿,向陛下请辞。公主说,步夷安生于皇家,自幼得父皇教导,以保我尧国万年基业为己任,尧国势微而地贫,多年来身处大燕西楚之间,饱受燕楚盘剥,更兼西境有大荒泽,羯胡来去如风袭扰,北境有烈水山脉,气候多变寸糙不生民生凋敝,不得已依附qiáng燕,以求生存。永定之乱已经伤国家根本,万万不可再因我一人,使朝政不宁,再发内乱。夷安女子之身,对家国无有大用,唯有将此身报效,愿向大燕和亲。”
君珂嘘了一口长气,心想成王妃无论如何,对尧国当真是耿耿丹心,可惜尧王狭隘,如果能容她用她,只怕尧国如今又是一番景象。
“和亲这话一出,满朝哑口,之前也不是没人说过和亲,但公主权重,又于国有大功,谁敢拿她去和亲?皇帝又怎么敢做这丧德之事被天下讥嘲,但是公主自己说出来,众人自然乐见其成。公主一不做二不休,gān脆当庭立誓,出嫁之后,退封邑、不归国、不主动联络尧国任何势力。安了那帮子小人的心,皇帝到此时虽然放下心中大石,但多少内心有愧,便说封邑永久为公主一脉保留,又问公主有何要求,公主便说,只求天语一族世代居住龙峁高原,只求尧羽卫世代归步夷安及其血脉。皇帝虽然舍不得,但此时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也便同意,却要求天语一族从此不得入仕,随公主出嫁的尧羽卫,同样遵守公主那三个誓言,终生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