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凶猛,让人诧异,这瞬间怎么就燃起了这么大火?
君珂支起窗,院子里已经人声鼎沸,王府随从和驿站驿丁们都跑来跑去,端盆提水救火,一片纷乱景象,君珂正要也去救火,肩膀忽然被人拉住,“不可。”
一回头触及梵因目光,清透明澈,静静盯着院中跑来跑去的人们,道:“君珂你数数人数。”
君珂仔细一看,心中一惊——什么时候驿站之内这么多人了?
她记得王府护卫一百上下,但驿站住不下,只留了大约三十人住在西厢房里,仆佣二十人,驿站驿丁三十人,满打满算加起来不过一百人在驿站之内,怎么此刻满院子飞跑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还有,有些人端盆泼泼洒洒,有些人却手腕不动,脚步稳捷,飞跑之中一滴水也不溅出来,这是何等手上功夫?再仔细看这些手腕特别稳定的人的水盆,浅浅一盆水,这是救火还是洗脚?
这些象征xing端着水的人,与其说是救火,倒不如说趁此机会四处乱窜,此刻晋东王和王妃都被抢了出来,这些人以救火为名,在各屋各房乱窜,眼珠子还不住滴溜溜在人群里梭巡,似乎在找着什么。
君珂瞅准了一个端盆从面前跑过的汉子,手指一弹,劲风飞she,那人衣袂一掀,腰间隐隐露出一点黑色镶金边的腰牌边角。
君珂恍然大悟。
原来那群在道上拦截他们的皇家暗探,还没有放弃追逐,这些人信息灵通,找不到她和梵因,也会想到可能他们会跟着进京的队伍混入京城,只要锁定这几日进城的队伍就行,晋东王自然是重点对象,但人家的敏感身份,这些密探又没法光明正大搜查,只好私下放火,趁机搜人。
君珂摸了摸脸,不得不叹息对方歪打正着,她的面具十分bī真jīng致,甚至能透出血汗,但也正因为如此,太薄太细,经不起火势烘烤,等下一旦卷边就会露馅。
正想着是不是趁乱先避开,眼角一瞄正看见隔壁院子的人也已经冲了出来,几个人簇拥之中,一人头发纷乱,捂着半边脸,赫然正是柳杏林。
君珂一惊又一喜,想不到柳杏林一行也通过假冒官差的方式混入了燕京,好巧也投宿在这驿站,她原本和柳杏林约了在当初她燕京官邸见面,她打听过了,她在燕京的府邸,竟然一直没被变卖发赏,每月燕京府还会派专人去打扫,在那里见面最合适不过。然而如今她yīn错阳差混进了晋东王队伍,倒想着趁此机会,进入大燕皇宫,先拿出解药再说。
只是她终究心悬柳咬咬母女,在去拿解药解救她们之前,她觉得也应该亲眼察看一下她们的安危,此刻发现柳杏林,顿时觉得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脚步一错,君珂已经跃起掠过围墙,她动作轻捷,如惊鸿一掠而过,在纷乱的人影之中毫无痕迹。
某处围墙下,却有人忽然回首,冷沉的眸子,向着她离开的方向一闪。
君珂越过围墙,并没有去找还在那掸灰的柳杏林,直奔那两辆大车,还没靠近,就闻见浓浓的药味,心中又忧又喜,喜的是果然是咬咬母女,忧的是这药味这么浓,病人甚至不能下车见风,咬咬母女看来qíng况危殆。
“咬咬……”她轻声呼唤,自侧面兜向车身。
不知道是风还是人为掀动,车前门帘忽然开启一线,一截手指露了出来,指尖莹白,指甲圆润,有点虚弱地微垂在帘前,小指微微翘起,仿佛一个无言的召唤。
恍惚那便是柳咬咬的手,君珂心中一阵怜惜,一个箭步就要去掀帘子。
蓦然脚步声响,随即有人大声道:“你是谁?竟敢惊扰此车?”是柳杏林的声音。
他声到人到,快步赶过来,便要拉开君珂。
君珂一喜,道:“杏……”话说了一半才醒悟自己戴了面具,正要揭下面具自承身份,蓦然看见柳杏林身前身后,很快跟过来几个陌生面孔,神qíng警惕地盯着她。
君珂一怔,手指停在脸边,想用眼神提醒下柳杏林,柳杏林目光却飘来飘去,大声道:“这车里有要紧物,等闲人不可靠近,须得开杜仲、忍冬、余甘子、马尾莲、紫河车、人中huáng,方可。”
君珂又是一怔——这几味药寒热不同,温燥具备,根本不应该开在同一个药方中,再说好端端地在此时开药方gān什么?柳杏林这是怎么了?
“姑娘是避火误到此处吗?”柳杏林身边一个男子笑道,“此间有传染病人,不宜靠近,姑娘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君珂看看四周,闲杂人等太多,不知敌友,难辨亲疏,确实不是和柳杏林相认的好时机,勉qiáng一笑道:“既如此,打扰了。”慢慢向后退,走出几步回头,看见柳杏林果然也在扭头看她,只是当她一回头,柳杏林身边男子就有意无意一错步,挡住了两人即将接触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