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涂英怕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在打着国库银两的主意同时,燕追及嘉安帝也在打容家的主意。
当日他曾亲口提出召天下男子前往洛阳服徭,却正好给了燕追一个机会,使他早早安排部署,将赶来服役的人大部份换成了自己的人手。
兴许容涂英一心数用,兼之对他自己又极具信心,再加上他心思全放在如此隐藏银两之上,赶来洛阳的各地男丁又实在太多,他并没有详细盘查,只见着有官府大印,便一概放行,哪知为他自己种下祸根。
燕追白日时与一干人同等做事,日落而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在幽州中任幽州牧,身份尊贵的秦王,会悄悄隐藏在此处,做着这样艰苦的工作。
直到容涂英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出击,自以为自己寻找到了机会,令手下行动。
容涂英此人倒也狡猾,将这批银两化零为整,变为金砖,偷运出城,还用这些砖来堆砌禅定寺主殿,将这大笔财富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不知有多少人怕是想都没想到过,这些许多人曾堆砌的砖块,就是燕追寻而不得的那笔钱财?
洛阳容府之内,天色已黑,可是不知为何,容涂英却眼皮跳得厉害。
今夜月亮躲在云层中,外边一片漆黑。
草丛蛐蛐正不停的嘶鸣,吵得人心烦意乱的。
高氏取了生绡白团扇为洗漱过后的容涂英扇,一只手还轻轻为他按压着头皮,使他睡在自己大腿之上。
“吵死了。”
容涂英皱着眉,喝斥了一声。
高氏愣了一下,咬了咬唇,竭力将自己动作放得更轻,深恐发出声音来将他扰着,他睁开眼,目若点漆,里面神色生冷无情。
“外间吵死了。”
容涂英重复了一声,高氏登时回过神来,细细一听,便知道他指的是外间蛐蛐吵闹,便忙召了丫鬟,正要吩咐,外间却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容涂英翻了个身,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来人却在恭敬道:“七爷,大爷请您过去一趟。”
他登时坐起了身来,一头长发披了一身。
高氏连忙让人为他取来了外裳亲自服侍着他穿上,他召了传令的婆子进来,一面坐着任由高氏为他绾发:“大爷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那婆子便跪在地上叩了个头:
“说是有关五郎。”
五郎就是容顾声,容涂英一听这话,眉头皱了皱,眼皮跳得更加厉害,高氏看他脸色不妙,慌忙为他绾好了发,他急匆匆的随婆子出了内院。
此时容府主宅大堂之中,容大老爷正在堂前急步走来走去,显然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容三老爷也在,兄弟二人不发一语,面现焦急之色。
容涂英进来时,二人眼睛一亮,都忙迎上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哥们急着唤我前来?”
他跨过门槛,一路过来时,容涂英已经沉淀了心情,此时问话时嘴角还带着笑。
倒是容大爷,眼圈发红,一见他来便忙道:
“七郎,顾声出事了!”
容顾声与一干死士的尸体被发现在洛阳城东面往前五六里路开外的山阳道上,看得出来经过了一番恶斗,当时路经山阳道的人还未进林,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
后来有那胆大的进去看过之后,出来便吓得魂不守舍,慌忙赶回洛阳报信。
此时怕是已经惊动了骁卫,消息怕是报入宫中了。
容涂英一听这话,便勾了勾嘴角:
“哦?”
他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是戌时六刻,夏季天长,夜晚来得很晚,自己前去大理寺向姚释通风报信,看来果然是起来了作用了。
白日时他是让容顾声领了人往山阳道方向提前出去埋伏的,料想傅氏哪怕有些狡诈,怕也会被杀个出奇不意。
那条路狭窄,马车并不好跑,哪怕有骁骑护她,可乱起来时,要杀她也是容易。
他随后再去通报姚释,想必秦王府的人赶到是将容顾声杀死。
想到这里,容涂英不免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胡思乱想。
如今计划是照他所想的一般行事,他之前却疑神疑鬼,倒使自己不得安宁了。
一旁容大爷看到他到了此时还笑得出来,不由有些惊骇的看他:“七郎,顾声出事了!”
他又喊了一声,容涂英眉头皱了皱,点头道:“我知晓。”
他一点儿不见悲伤,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儿子一般。倒是容大爷眼圈儿通红,想起了白日时的情景,咬牙切齿道:“一定是王植岁,一定是王植岁那卑鄙小人干的!”
白天时王植岁十分嚣张,前来搜来容府,临走之时又放下狠话,说要让容涂英子嗣成单,如今容顾声死了,定是与王植岁脱不了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