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点了点头。
谢氏当日送来了江洲里崔氏写给她的信后,在王府只呆了一日,便又领了人回江洲了。
她临走之时,如她来时一般,静悄悄的,并没有引人注目。
崔贵妃目光呆呆望了一双手掌半晌,神情平静得近乎死寂一般,好一阵她才又将视线落到傅明华肚腹之上,眼珠转了转,脸上多了几分生气,伸了手来摸:“快了。”她的神情温和,看到傅明华腹中未出世的孙子,倒露出几分期待之色:“追儿可有说过,起什么名么?”
傅明华摇了摇头,崔贵妃似是想起了什么:“兴许是留着等皇上赐名的。”她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之色,随即又神情一振:“我生追儿时,还是先帝在世时,亲自赐的名字。”
“说到追儿的名字,也是有来历的。”崔贵妃兴许是想起了旧事,笑出了声来:“先帝戎马一生,为追儿起名,取贾谊《过秦论》中,追亡逐北,伏尸百万之意。”意思是战国时期,秦孝公去后,惠王、武王继承其旧业,遵寻孝公遗志,意在一统天下。
第五百二十二章 死于
当时各地诸侯十分害怕,意图抵抗秦国,他们组建百万军队,闯过关隘攻打秦国,秦军开关迎敌,诸国军队却徘徊观望,不敢上前,而后秦军趁机进发,追击逃走的败军,诸国士兵横尸百万,流淌的血水能使钝牌漂浮起来。
这是燕追名字的由来,也是证明了当初太祖在为孙子起名时的勃勃雄心与凌云壮志。
大唐当时的情景,与典故中秦国遭围攻的情景何其相像。
不过那时围攻秦国的是各国诸侯,而当时太祖面临的情况,是四面八方的压力罢了。
有来自四姓,亦有来自四族,对当时的大唐皇权施以压力。
太祖当时为孙子起名,亦可见他心中渴望破除当时的环境的一种豪气与杀意,他将这些希望与野心地揉入进对于当时才将出生的燕追名字里。
也就是说,燕追从出生时起,就早背负了长辈期望,如今也不过正是一步步渐渐实现当初太祖为他起名时的期望。
崔贵妃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子升前往江洲了吧?”
傅明华点了点头,心里却隐约有些担忧。容涂英利用严三郎与傅明纱,意欲从长乐侯府着手,想搅乱洛阳平静,但此计遭傅明华制止,依他性情,必会再生一计。
而他必会设法牵连燕追,得想个方儿反将他制住,为燕追腾出空手。
只是看崔贵妃郁郁不得开怀,她也就将这些担忧忍了下来,免得更使她也跟着焦急。
六月骄阳似火,坐在廊沿下虽然被挡出了一方阴凉,但仍是热。
吹过池面的清风传来荷花的清幽香气,两个大宫人正取了扇子,为傅明华与崔贵妃二人送风。
“我这心里时常记挂着,追儿如今远在幽州,容涂英又狼子野心,皇上对他却十分器重,丝毫不加以防备,元娘。”崔贵妃握了傅明华的手,“我已活到这样岁数,已经有了一双儿子,该经历的,我也经历过了,我不担忧。可是你……”
她目光落在傅明华腹间,那里怀着燕追骨血,崔贵妃担忧容涂英起事,到时伤了傅明华。
“只盼追儿早些时候回来。”
她抿了抿唇,最终仍是叹了口气。
“王爷不在幽州。”傅明华看了崔贵妃一眼,说出的话让崔贵妃神色一变:“什么?”
“王爷不在幽州。”傅明华又重复了一次,贴近崔贵妃耳侧:“我怀疑,皇上与王爷要里应外合。”
她靠在崔贵妃耳侧,吐气如兰,崔贵妃愣了愣,还未说话,就听到一连串‘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崔贵妃双眉一挑,厉声就问:“谁这么没有规矩?”
话音刚落,半圆强弧形的问廊转角处,杨复珍匆匆而来,他是崔贵妃宫里的内侍,得崔贵妃重用,为她办事,宫人也不敢拦他,杨复珍一手捞着衣摆,一手捏了袖子擦汗,看到崔贵妃及傅明华,眼睛一亮,忙朝两人急步走来,离崔贵妃约摸丈远,便‘咚’的一声重重跪下了:“娘娘,凌少徐死了。”
凌少徐是忠信郡王凌宪的庶四子,年终之前他与其妻孙氏奉忠信郡王之命,替凌宪入洛阳的。
孙氏因意图谋害傅明华,而早就身死,凌少徐则被软禁在忠信郡王在洛阳的别院中,直至如今。
朝廷原本有意清算忠信郡王之罪,并将凌少徐因其妻举动而入罪的,只是后来太后意外去世,导致西京之事也耽搁了。
没想到如今却死了。
认真算来,凌少徐死了,对于秦王一党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反倒他的妻子孙氏胆敢以下犯上,凌少徐也算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