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慎看傅明华的神情,她以女孩儿的直觉就感觉得出来不一样。所以那时她对傅明华百般防备,还说不会与她成为朋友,哪知到了最后,当日交好的,只说一些场面上的话,差人送些补药,全个形式便是了。
还是她,数次三番劝过自己,就是怀孕之时,还寻了嬷嬷来为自己把脉。
苏氏眼泪流得又更凶,将颊边头发都沁湿了。
“你没有错。”
傅明华伸了尾指,去替她勾沾在脸上的湿发到耳后,又拿了帕子替她擦脸:“孟子曾有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情窦初开之时,最容易受到诱惑。
“别哭。”傅明华温声安抚她:“你瞧,你当初爱慕他的是什么呢?”
苏氏仰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有些怔忡的望着她看。
“你爱他俊朗、温柔,体贴多情,是不是?”
在这样的时刻,她并不说贺元慎的坏话。
苏氏需要的也不是这个,若只图她一时痛快,只说贺元慎不好之处,将来终其一生,苏氏都会被怨恨所围绕,过得并不快乐。
傅明华低头望着她看,苏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现如今,世子并没有变,他仍是如此体贴多情,俊朗、温柔,只是你对他的要求变了。”她拿了帕子,又替苏氏擦眼泪,看她想要说话,也不阻止,苏氏便困惑道:“你说得对,但我与他之间,是夫妻,难道他就不应该为了我,多做改变吗?”
苏氏有些疑惑不解,傅明华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明白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他的妻子。”可如今的贺元慎对她,却依旧如对待当初的‘苏妹妹’一般无二,除了两人更多了一些亲密的夫妻关系,除此再也没有什么变化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
苏氏见自己说得不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不解。
“元娘,我不懂,你教教我。”
她抱着傅明华撒娇,如小孩子一般摇了摇。
“世子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她缓缓开口,此时廊外温润如玉的贺元慎正要提步进屋,听了这话,却是愣住了,不知为何,他忍了心中感受,站在原地,听着傅明华说话:“若你仍如以前一般对待世子,你与世子之间,便是相敬如宾,各自相安。”苏氏想要开口,傅明华接着又道:“可若是你想要得更多,而世子则并没有与你相同感受的时候,就是你自找苦吃了。”贺元慎那样的人,生来风流多情,若对他无情无爱,对他的风流毫不在意,睁一只眼而闭一只眼,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反正他无论如何,对待妻子总会给些脸面,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日子反倒过得舒心,少些麻烦。
可若像苏氏这般,对他情根深种,自然就是要受挫磨了,最终谁也不得开怀。
“所以你自己得想,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你要如何做?”
苏氏若有所思,外头偷听的贺元慎心中大乱。
有些人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
贺元慎就像是一种外表色彩斑斓的蘑菇,看着美味无比,实在毒发要命。
只是小娘子大多容易受其引诱,毒发至命,已经回天乏术。
傅明华有些怜惜她,当时的她太过年幼,以致义无反顾,嫁给了贺元慎,却没想到她期望太高,失望就越多。
若是苏氏一开始冷静一些,对贺元慎并不要抱有那些少女天真的梦想,怕是后来也不会如此绝望。
只是不知梦里卫国公府那位颇有贤名的苏氏,又是在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之后,才会心死。
如今摆在苏氏面前的,也不是没有选择。
若她不肯忍气吞声,又对贺元慎旧情难忘,见不得他拈花惹草,将来左拥右抱,那么大唐女子地位较高,也可和离。
只是和离之后,种种事情,还需要她自己来承担。
而她若是不肯和离,顾忌家族、双方父母的脸面,那么势必她就不能再对贺元慎抱有感情。
与其抱着感情痛苦,不如虚情假意对他,拿他当成一桩事,应付两下便打发了。
有些人值得付出真心,有些人便只能假意,如此相安无事,从此同床异梦。
要是都做不到,便要靠她自己手段,将贺元慎牢牢捏在手中了。
苏氏若有所思,她也不是真傻,傅明华与她说的话,她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
此时只是喃喃道:
“我要好好的想想,我要想想。”
外间贺元慎心事重重的退了出去,他有些不敢去面对妻子与傅明华的那两张脸。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了,顾氏喝斥他时,他也只是觉得母亲想得太多,苏氏在他心里,一直是当初那个追着他喊‘季昭’的温柔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