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太原的兵工部才开不久,铸造的武器因为年底的缘故,还并没有大量送往其他地方,否则到时更是麻烦。
当日校验兵工部的乃是燕追,此时兵器调遣也归他管,现在出了事,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责任的。
落得这样的境地,燕追却是从容不迫,他一晚没睡,精神却是很好:“送进洛阳的断折、卷口兵器,昨日臣已经看过了。”
兵器刃口易卷、折损乃是常事,所以战场之上的兵器与一般兵器并不相同,不以锋利见长,反倒以厚、重、宽为主,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情况。
“从如今提供的武器来看,都是用了灌钢之法,刃口再夹钢以热处理,刀背极宽,刀刃乃平磨未留肩。”刃口与刀背呈弧线而非折线,燕追神色冰冷:“这些都没问题,有问题应该是在铸造之时,灌钢之法出了差错。”
所谓的灌钢之法,就是以炉融了熟铁再加以生铁,再将炼钢炉密封,使温度升高后将融化后的生铁液融入熟铁之中,使铁更加坚硬。
应该是有人在灌钢之时动了手脚,使得这批武器出现了问题,极易折损。
而与此事有关的人,要么畏罪自杀,要么已经被冯说令人捆绑送进洛阳。
但为首的兵部之下库部袁光,则是在事情发生之后逃逸了!
嘉安帝听他说完,沉吟了片刻:
“你既然心中有数,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他的眼神渐渐锐利了起来,里面锋芒几乎使人不敢直视了:“朕不管背后缘由是什么,此事既然交到你的手上,如今出了纰漏,也是你御下无方,失责之故!”
嘉安帝的声音渐渐沉重,燕追眯着眼睛,没有反驳。
此事确实是他的错,他没想到袁光敢如此大胆,背叛了他。
“你太过骄傲了!”嘉安帝语气渐渐严厉,“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连兵部都治不好,朕又怎么能相信你其他?”
“是臣错了。”
燕追低下头,脸颊肌肉紧绷。
嘉安帝看他不争不辨,而是极有担当,眼神才稍稍软和了一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先将此事处理妥当,出事的兵器,你尽数全部接手,此事之后,你放了兵部差事,好好反省!”
燕追目色森然,眼中凶光闪烁,嘴里却应道:“是。”
“其余诸事,朕想也不用再事事手把手教你,回去吧。”
燕追应了一声,退出了紫宸殿。
黄一兴才重新服侍了嘉安帝穿衣,他看得出来这位陛下此时心情并不坏,反倒在喝斥了秦王之后,隐隐有些愉快。
“大家为何使王爷候了一宿,又偏只与他说了不足半个时辰呢?”
他壮着胆子问话,嘉安帝若心情很好,必会回他,那么证明在嘉安帝心里,秦王的份量可能是极重的。
而嘉安帝若是不回答,便证明秦王极有可能失了圣心。
“他还需要磨练,太年轻气盛。”嘉安帝嘴角边含着笑意,心情极好的回了黄一兴的话。
昨日在知道消息时,嘉安帝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燕追太过年轻气盛,他的母亲出身青河崔氏,启蒙是由大儒孟孝淳指导,幼年时又有文采武功、人脉极广且又擅谋的姚释陪在他身侧。
他向来少有受到挫折,年纪轻轻便战功累积,他骄傲得就如日月,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桀骜。
可是嘉安帝就怕,若是无事便罢,但若有事,他受了挫磨,便极易性情大变,或是一蹶不振。
他昨夜有意磨练燕追耐性,昨知燕追进宫时,有意冷落他,让他在宣徽殿前候了半晌。
今日早上见他,虽然冻得脸色发白,但却目光坚定,说话条理分明。
嘉安帝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来,随即又紧抿起来:“今年葛逻禄进贡的熊皮中,送五张到蓬莱阁。”
回纥进贡的东西里,总共才得十张熊皮,他一下便让人送五张去。
这物件可不是妇人能用的。
黄一兴只转念一想,便知道嘉安帝是要借崔贵妃之手,赏到燕追身上,连忙便应声下去了。
傅明华不知宫里情形,起床之后,想了想吩咐江嬷嬷:“嬷嬷替我写封贴子,就请定国公府世子夫人前来王府一趟。”
她侧坐在梳妆台前,半侧回头说话,目光落在地上,两排长睫显得浓密非常。
江嬷嬷有些纳闷不解:“您要见世子夫人,怕是今日就会来。”
昨日收到的丹阳郡主拜贴里,说的是携家人来访。
丹阳郡主回了洛阳,前日就听说回娘家住了两宿。
定国公府彭氏身为长辈可能不会来,但是阴丽芝身为丹阳郡主长嫂,在闺阁中时与傅明华也算是有些来往,说不准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