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玉,今年二十岁,若是您不嫌弃,我唤您一声兄长如何?”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当不得你的兄长。”
憾生的声音清冷,整个人的气质也透出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意来。
好似这滇南的阳光再怎样的热烈,这繁花似锦再怎样的热闹,都和他并无什么关系。
这凡世的一切都侵染不到他分毫。
而他,也永远融不进那喧嚣之中。
楚煜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一根一根轻轻攥了起来。
原本身上的燥热,忽然间dàng然无存,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楚煜觉得全身都透出了莫名的寒意。
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死,如果父亲没有和那个女人分开。
什么楚氏太子的位子,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必,都是空谈吧。
他忽然心中生出后悔。
若是父亲见到他,想必也会方寸大乱,想到那昔年自己辜负之人,怕是也会抱着这心爱之人的孩子痛哭流涕吧。
他和他的母亲,生的真是像啊。
楚煜不由得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图谋。”
憾生冷冷望着楚煜,他虽然让他一看就觉得有莫名的熟悉之感,但却不知为何,他看到这个年轻男人,心中却无法生出亲近之心。
楚煜轻轻摇头:“并没有,我这般做,只是因为,那墓中葬着的人,与我家人有些渊源而已。”
憾生的眸光骤然收紧落在了楚煜的脸上:“渊源,什么渊源?”
“敢问,令慈闺名中可是有一个兰字?”
楚煜幼时在楚训书房看到那张小像,小像背后写了娟秀的一行字,落款就是一个兰字。
憾生初闻楚煜这般说,不由得心头激dàng,但不过瞬间,他就心如止水。
母亲的闺名之中是有一个兰字,但是这世上,名字中带兰字的女人不知凡几。
因此,并不足为奇。
“若是令慈名讳中真的有兰字的话,那就说明,我真的未曾认错人,若按辈分来论,我是该唤她一声姨娘的。”
楚煜这话实则说的也没有什么错处,憾生的母亲身份卑微,当年不要说嫁不得父亲为妻,就算是嫁了,也不过是妾室一样的存在而已,他对自己父亲的小妾唤一声姨娘,也没有任何错处。
“姨娘?”
憾生缓步走下台阶,他头顶是高远的湛蓝的天空,滇南的阳光那样热烈,穿透云层,穿透繁茂的枝叶,晃晃悠悠的落在了他的脸上,身上。
楚煜望着这个他或许该唤声大哥的年轻男人,原本紧紧攥着的手指,缓缓的一根一根舒展开,他笑的越发温润了几分:“是。”
“据我所知,我母亲生前孤身一人,并无亲人。”
因着未婚先孕,所以背井离乡,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努力活下去,拼尽了性命生下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一直到死,都为世俗所不容。
如果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当真是母亲的亲人,那么当年,母亲最难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母亲早已不在人世,就算你与她当真有什么渊源,也无关紧要了,阿左,送客吧。”
“难道您从来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阿左,送客。”
憾生没有再看楚煜一眼,“你今后不要再来了,我说过的,我在这世上,有母无父,无亲无友。”
楚煜乘车离开,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太子爷,gān脆,动手杀了他。”
这人非池中物,将来或许,就是楚煜最大的对手和隐患。
“你懂什么,杀了他,百害无一利,留着他,将他纳为己用,才是上上之策。”
“可他这般不给爷您面子,又拒人千里之外,属下咽不下这口气。”
“他若当真是我兄长,我受他点气,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爷,您接下来怎么打算?要不要gān脆就直接和他摊牌……”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他无路可走的时候,我再去给大哥雪中送炭……”
楚煜眯了眯眼,望着车窗外滇南的chūn色。
这大好的河山,该是他们楚家的,该是他楚煜的。
……
“阿左,去查一下那个叫阿玉的。”
憾生望着楚煜的车子远去,沉声吩咐阿左。
阿左应声去了。
憾生站在廊檐下,不知为何,好似从那一夜bào风雨,母亲的墓地被断树砸中之后,这金三角原本的平静,就掀起了涟漪。
少主说过,从不要小看任何异样,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世上很多大事,往往最初都不过是微末的开端。
是夜,阿左匆匆回到宅邸,那名唤阿玉的男人,并无什么复杂的身份,不过是往来几国的寻常商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