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伯母,你怎么样?”
他还未走过,医生和护士便自发的给他让出道来。坐上床沿,他倾身低问着。
戚佑玲已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鲜,虚弱得连睁开眼睛都极为吃力。勉强朝任靖东扯了扯唇角,有气无力的道:
“靖东,你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伯母,没关系。告诉我,是谁伤了你?”他脸部表情绷得极紧,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刻意隐忍,不想让自已流露出来的愤怒吓到病人。
“是,是杨——,咳咳咳——”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一干医生护士顿时紧张起来。
他脑子里一阵轰鸣,有一个名字顿时浮出水面,他忍下怒意,想要站起身来。
“快看看!”他唤医生上前诊治,没等他站起身来,手就被戚佑玲拉住了。
任靖东一震,心道:她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再看她脸上,虽是咳着,却已因咳嗽而浮起了一点点的颜色。脑子里像有一根丝线在缠,缠得他一阵头痛。
好容易停了下来,戚佑玲忽然又有了点精神,声音也比方才大了些。
“伯母,你怎么样?还是让医生看看吧。”
戚佑玲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看他,像是在想着怎么开口。任靖东抿了抿唇,忽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茉蔷那样咬牙切齿的朝他大吼,那种愤恨的表情,那样失控的情绪,他从未见过。
眼前这个迟暮老人,真的有她说的那样可恨吗?眸光微动,他回过神来,轻声道:
“伯母,您在想什么?”
“靖东啊,我真想看到茉儿回来!你知道吗?当年的我,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眼睛里有泪光渗出来,她吸吸鼻子,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围在床畔的医生和护士。
白臣宇心思细腻,一见她停下来,立刻朝众人使眼色,一个拉一个的步出房门。他也要出去,任靖东拧眉一想,又出声唤道:
“白教授,请留步。”
白臣宇回过头,有些不解。任靖东见仍有两个医生在回头观望,便说:
“以防万一!”
另外两个医生出去了,白臣宇将门关上,又回到床前,静静的站着。
“伯母,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现在,您只管养好身体,一切都不要多想。”他微笑着,薄唇微微抿着,那笑意就显得有些僵。
“不!靖东,你不知道。哎!我真是活该啊!我活该受现在这份罪啊,我谁也不怨,只怨自已瞎了眼,认识了那样一个衣冠禽兽。害得茉儿的父亲早早的离开人世,又害得茉儿到今天都生死不明!我真是愧对正国,愧对茉儿的母亲啊!”苍老的眼里,流下泪来,忍不住掩面哭泣。
任靖东双唇一颤,几乎要将那句话脱口而出,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一看见她这样伤心悔恨,索性把心一横,坚定果决的道:
“伯母,茉蔷回来了!”他一说出口,另外两人一如他所料的震惊了。
“什么?茉蔷回来了?她在哪里?”戚佑玲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动作吓坏了任靖东,也让同样陷入呆滞的白臣宇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眼,均是同样的表情。猜到了她已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
“伯母,您小心!快躺下!”他慌忙跟白臣宇动手扶着她躺回床上。
戚佑玲却不依不饶的抓着他的手,又哭又笑的说:
“她回来了吗?你不是骗我的吧?她在哪儿呢?”
任靖东呼吸一窒,为难的咬了咬唇,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唇,对她说:
“我刚刚找到她,她还在回台湾的路上,可能,可能下午就会到了。”
白臣宇瞪大眼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在安慰我,靖东!我知道,茉儿不会回来了!她恨我!她恨死我了!呜——”戚佑玲哭得涕泪纵横,竟然像健康的人一样的抽抽噎噎。
任靖东苦笑一声,指了指白臣宇,又说:
“伯母,你不信,可以问白教授。他是茉蔷的义兄,这三年,就是白教授一家在照顾她的。”
戚佑玲哭声乍止,抬起红通通的眼,怔愣的盯着白臣宇瞧。突然伸手一抓,拉住他身上的白袍,紧张的道:
“真的吗?白教授?这三年茉儿一直在你家?”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臣宇心头百般挣扎,从刚才她的自述,已然明白茉蔷的过往有多么的让人怜惜,更对这个可恶的继母心生憎恶,可一看见她这样期待惶恐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心软了。
“是啊,她失忆了,现在也没想起来。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还有家人。这三年,白家就是她的家,我们就是她的家人,在白家,她有自已的名字,叫幽若。”白臣宇淡淡的说着,眼底尽现温柔的光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