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笑道:“哪里就麻烦了,不过请学里的同窗来也好,她们在一起还自在些,不比在我们跟前,还要顾着这样那样的礼数。”她说着,就听后面马车里隐隐传来的笑声,不由得也笑着摇了摇头,“看她们这样,我倒想起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了,那时候哪知道什么叫愁啊,天天都跟姐妹们嘻嘻哈哈的,总惹得我娘骂我。”
孟素蓉也侧耳听着后面马车里的笑声,含笑道:“钱家姑娘性子也好,孩子们么,也就是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能这样快活了。”
后面的马车里,除了孟家姐妹和顾家姐妹之外,还有钱喻敏,刚才正是她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孟玫咯咯地笑个没完。
报恩寺虽不是皇家寺庙,却是本朝太宗帝亲自捐资修建的。据说当初天下分崩离析,各地诸侯狼烟四起,太宗亦是其中之一。有一次他兵败,曾被敌人追逐,直到报恩寺。当时报恩寺还叫做西山寺,不过是处小庙,太宗无处可逃,就藏入了庙后的一口枯井之中。
敌军追来,庙里的住持便假指一个方向,将追兵引入山中,太宗得以逃脱。后来太宗得了天下,拿出内库金银将西山寺大肆翻修,并铸了一尊纯金佛像镇于寺中,且手书“报恩”二字悬于殿上,故而西山寺也就更名为报恩寺。
因为有这样一番渊源,报恩寺的地位超然,甚至还在皇家御用的皇觉寺之上。寺前三百六十五级台阶,除了六十岁以上老者可坐藤兜山轿之外,无论男女皆须步行,便是皇家人来也不可破例。
钱喻敏的母亲有严重的腿疾,今年虽然才四十岁,已经很少出门了,更不必说报恩寺这样的长长山路,因此钱喻敏虽在京城中长大,却是从来不曾来过报恩寺。此次孟家合家出游,便将钱喻敏也接了来一同上香,钱太太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应了。
“……潞国公府当年啊——那是本朝第一武将世家!”同是生在京城之中,孟瑾性情内敛,就没有钱喻敏知道的事情多,再说便是知道,以她的性情也不会如钱喻敏这般高谈阔论。
“第一位潞国公,那是跟随太宗东征西讨打下江山的人,开国四公四侯,到如今剩下的没几家了,潞国公府那是代代出大将军的人家。”钱喻敏对潞国公府显然十分推崇,说得眉飞色舞,“已故的皇后娘娘,就是潞国公府的嫡长女,听说在闺中时就能飞马射猎,不逊男子呢!只可惜生大皇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御医们也治不好。”
钱喻敏说到这里,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后来大皇子五岁的时候出痘过世了,皇后娘娘悲伤过度,凤体更加衰弱。偏偏三皇子——就是晋王爷了,他十岁上种痘又是险些没熬过来,皇后娘娘没日没夜地照看,好容易晋王病愈,皇后娘娘却……”
“别说这个了。”孟瑾轻轻推了推钱喻敏,“宫里的事,你少说几句也罢。”
“哦。”钱喻敏从善如流,“这一代老潞国公和原来的世子也是大将之才,屡立战功——哎,你知道书画双绝禇易林的名头吗?”
“……知道,他怎样?”
“这位禇先生啊……”钱喻敏的思维发散开来,又兴致勃勃讲起禇易林来了,“这人清高得很,虽然后来迫于生计卖字画,可是从来不肯卖松梅竹三样。他说这岁寒三友,不是什么人都受得起的。可是那年老潞国公过寿,有人去请禇易林画一幅松鹤图,本来担心他不画的,可禇易林听说是送给老潞国公的,立刻就画了。不但画了松鹤图,还画了一幅岁寒三友的扇面,说潞国公一府的人,从老潞国公起,连同老夫人、世子,都是英雄人物。松父,梅妻,竹子,正合岁寒三友图。”
“啊?”顾嫣然突然想起了那个拿着岁寒三友扇面的青衣少年,难道真就这么巧?“那这幅扇面,可是老潞国公心爱之物?”
“当然了。禇易林如今的名头是没多少人知道了,可当年谁不知道他不肯画岁寒三友图?潞国公府能得这幅扇面,那可是极难得的。这扇子,如今大概是在老夫人那儿收着,外人都见不着呢。”
钱喻敏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自己又离题万里了,连忙再扯回来:“说远了说远了。还说潞国公府。当年老潞国公和世子在战场上双双战死,世子夫人忧伤过度,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弓马刀枪也不错的,听说大有乃父之风呢。不过潞国公的爵位却是老潞国公的次子得了,陈云珊就是他的长女,也是爱骑马射箭的,当初皇后娘娘没过世的时候,经常接他们堂兄妹两个去宫里住,很是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