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护规规矩矩站在父亲薛能身后,看上去又是欢喜,又是迷惑。宣旨官颇有眼色,觉察到这父子二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微笑道:“薛侯爷何须言谢,令郎救了四皇子,立下极大的功劳,龙颜大悦。侯爷请恕下官直言,令郎一看便是有福之人,前程不可限量。”
薛能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了,谦让两句,笑容满面的把宣旨官让到偏厅待茶。宣旨官有心结交这位新进的阳武侯,和得了皇帝陛下青目的阳武侯世子,微笑说了不少恭维话语,用词典雅,宛转含蓄,让人听了心里很舒服。
喝了杯茶,愉悦舒畅的叙了通话,宣旨官才起身笑道:“下官还要回部复命,竟要先告辞了。”薛能父子也知道他公务在身,不好多留,殷勤周到的亲自送到大门。
送走宣旨官,薛能大笑拍拍薛护的肩,“怪不得你昨天怪模怪样的,回家不久便躲回房了!儿子,你打小如此,但凡做了好事,便要躲起来,怕被爹爹夸!”
薛护红着脸低下头,被父亲说的很不好意思。
阳武侯府有了新侯爷、新世子的讯息,京城勋戚们很快尽人皆知。得知详情之后,纷纷感概薛能会养儿子。瞅瞅,这儿子养的多值啊,儿子宫中立功,老子得了个世袭阳武侯,得了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福禄田、永业田、一等侯爵的俸禄,样样羡慕死人。
贵妇们则是关注薛能的家事,“除世子之外,只有一名小女儿?子嗣未免单薄了些。阳武侯夫人是继室,不是世子的亲娘?可怜的世子。”
对于即将踏入贵妇圈的阳武侯夫人,有人好奇,有人羡慕,更多的则是鄙夷。“薛侯爷原本只是一普通富户,便是嫡妻,能娶着什么好的?继室,那甭提了。”
对于阳武侯夫人的品貌、才能,贵妇们并没抱什么希望。
不过,阳武侯府的富贵、雅致,她们深有体会。老阳武侯和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每年会在桃花盛开之时大宴宾客。灿若云霞的桃林,满园的美景,精致讲究的饮宴,让人流连忘返。
“哎,你说明年桃花绽放之时,咱们是不是又能到阳武侯府饱饱眼福了?”“谁知道呢,或许这位阳武侯夫人小家子出身,备办不来这种盛会,也未可知。”
话虽这么说,对阳武侯府的桃花宴,到底还是存着期待的。那么大的一片桃林,花开似锦,灿烂夺目,美的令人眩晕。
腊月末,薛能一家搬到了阳武侯府。出乎贵妇们意料的是,阳武侯夫人根本没有广发请贴,上赶着来结交她们。怎么会?她不应该是小家子出身,目光短浅,一旦暴发,便穿金戴银的显摆,削尖了脑袋往上钻么。
一直到阳春三月,阳武侯夫人都不曾在京城贵妇中露过面。不少人起了好奇,兴致极好的打听,“何许人也?如此沉的住气。”
慢慢的,都知道阳武侯夫人是名孤女,父母双亡,兄弟姐妹一个没有。也就是说,她没有娘家。
不对,也不能说她没有娘家。她还有外祖父可以依靠,并且她外祖父出自京西王氏,百年旧家,诗礼大族,族中人才济济,不可小觑。
这讯息传到宁国公府世孙夫人沈茉耳中的时候,沈茉好似被雷击了一般,呆愣许久。孤女,没有娘家,外祖父出自京西王氏……
彼时,沈茉正在和她的表妹、平凉侯府的七少夫人费氏闲谈,沈茉强按下心中的惊骇,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如此,倒也有趣。表妹,这位阳武侯夫人姓什么,你可听说过?”
费氏矜持的笑着,“表姐,这我还真知道!你妹夫不是在府军后卫当差么,和薛世子是同僚,阳武侯府之事,俱瞒不过他。阳武侯这位夫人是继室,不是世子的生母,她是王家的外孙女,姓祁。”
沈茉手中端着名贵讲究的白地青花间装五色瓷盏,意态悠闲,实则支着耳朵,不敢漏过费氏的每一句话,不敢漏过每一个字。最后,听到“祁氏”两个字,沈茉的心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下,钝钝的疼。
如此多的巧合,看来,十有八,九是玉儿了。
玉儿,难道你竟不是我的手下败将,难道你处在那种境地,竟能焕发新生?玉儿,你还真是祁保山的亲闺女啊,不服输,不认命,敢冲敢杀。
沈茉用妩媚的眼神凝视着茶盏中如一面面旗帜的茶叶,微微笑起来。玉儿,即便真的是你,即便你真的做了侯夫人,那又如何。你的过往,可堪提起?你生下的那野丫头还活着,只要那野丫头还在,你便有把柄在我手里,威风不起来的。
玉儿,你赢不了我的。你比我美,比我招世孙喜欢,可最终嫁了世孙,堂堂正正做他妻子的人,是我。从前你败给了我,今后,你一样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