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晖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开了口,“母亲是尊长,莫说打两下,便是要了我们的命,我们也毫无怨言!”
荀亮温和的称赞,“你是个孝顺的。”宁国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怒气一阵阵往上涌。邓晖,她要了你们的命也行?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当年她把小青雀逼到那步田地,你竟毫不动容?我不过关了她两天,事后你三番两次寻我,话里话外指责我冷酷无情。合着就你娘最娇贵,伤了人白伤,杀了人白杀?!
他们正说着话,小厮进来禀报,“孙家舅爷到了。”
孙氏当然也是有娘家人的,而且来头不小。孙氏出自陕西大族,族中秀才举人不计其数,科举出身做官的不下数十人。她弟弟孙超精明能干,现做着顺天府尹,长袖善舞,官声颇佳。孙家舅爷,说的就是孙超了。
荀亮和宁国公都是满脸不自在。不用说,孙家人是来兴师问罪的,虽说荀氏是婆婆,孙氏是儿媳妇,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可禁不起孙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况且,是孙氏做错了什么?没有。孙氏没有行差踏错,全是荀氏无理取闹。
邓晖虽是心中坚持“命是母亲给的,母亲便是杀了我们,我们也心甘情愿。”却也是惴惴不安。毕竟,受伤的是孙氏,是孙超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是谁多事,把孙氏家人叫来的?邓晖暗暗埋怨。麒儿,麟儿,为父知道你们心疼亲娘,可是,家丑不可外扬啊。
一名四十多岁、相貌清癯的中年人不慌不忙走进来,漫不经心的冲着荀亮、宁国公做了个揖,“两位长者有礼。家姐归于邓氏近四十年,向未失德,如今她既失了翁姑欢心,要置她于死地,留在邓家何益?上天有好生之德,请放过家姐一条性命,许孙某把她接走。”
也不责难,也不询问前因后果,就是一句话:你家不是要我姐姐的命么?这么厉害,我们惹不起躲的起,我孙家的姑娘接回家,你们爱咋地咋地。
荀亮一脸笑容僵在脸上,宁国公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邓晖硬着头皮上前陪笑脸,“这不过是场误会罢了,往后再不会有的。好弟弟,你只管放心。”
孙超凉凉看了他一眼,“姐夫,要是您有位亲姐姐,无缘无故被婆婆打昏了,您能不能放心?将心比心,您说句人话!”
如果说孙超对着荀亮、宁国公说话还算客气,对邓晖,他可是丝毫不留情面了。邓晖和孙氏情份淡薄,孙氏在宁国公府靠的是儿子、孙子,邓晖这丈夫,非常之没用。
邓晖被小舅子当面恶心了这么一句,脸涨的通红,待要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贱内与孙某同来,此刻已到了内宅。我孙家虽是寒门小户,多养家姐一人,却也不吃力。孙某这便过去,接了姐姐回家!”孙超冷冷说完,冲着荀亮、宁国公拱拱手,转身便走!
邓晖哪能让他这么走了,忙上前挽留,“好弟弟,有话慢慢说!自己人,凡事都好商量,你不为姐夫想想,也为麒儿麟儿想想,是不是?”
他们的娘半中间儿回了娘家,让外人怎么看他们,怎么说他们?
孙超直问到他脸上,“敢情你还替麒儿麟儿想过?你还知道自己有麒儿麟儿这两名嫡子?姐夫,两个孩子都哭成泪人了,你看见没有?”
邓晖脸热辣辣的,说不出话来。
荀亮在上首呆坐着,长长叹息,“妹婿,舍妹嫁了给你,便是邓家人,不复姓荀。教妻是你的事,请恕愚兄无能无力。”站起身也要走。
宁国公忙追上去,“令妹实在不听人劝……”荀亮面色疲惫,苦笑道:“随你吧,吃斋念佛也好,家庙清修也好,都随你的意思,荀家无话可说。”
“妹婿是良善人,晖儿是孝顺孩子,我信的过。舍妹打小被惯了,性子原是跋扈了些,只是妹婿,她是你发妻,是晖儿的生身母亲,让她清清心、静静性便好,莫过于苛待她。”
宁国公得了这许诺,大为放心,殷勤的亲自送荀亮出府,“舅兄,她这么个身份,能怎么着?只要她不惹事,我便谢天谢地了。”
早在七年前,“媛姐儿”为了回家看曾祖母荀氏不幸早夭之后,宁国公就有意让荀氏入家庙修行。可是有两个人不肯答应,一个是邓晖,一个就是荀亮。
邓晖是宁国公爱子,荀亮是宁国公尊敬爱戴的舅兄,宁国公不忍和他们作对,只好作罢。这回,荀氏重又作恶,终于连娘家哥哥也兜不住,不再管了。
送走荀亮,宁国公便命人把位于后园中的翠竹庵规整清楚,准备让荀氏住进去。邓晖哪里舍得,再三求情,宁国公不耐烦,取下鞭子,没头没脑的抽过去,把邓晖抽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