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娘总是温柔地拂过我头,帮我细细梳理那一头已经很长很长的黑发,在寂静的夜她与我一起做刺绣,在无人的帐篷她为我穿上最美丽的衣裳。
只有在娘跟前,我才找回做一个女孩的乐趣。
在父皇的面前我是一个男儿,心怀大志,英气勃发,在娘的面前我只是一个贪玩的女孩,喜欢作弄人,喜欢穿着美丽的衣裳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舞动,娘看着这样我总会宠溺地笑。
娘说我有父皇的霸气与野心,父皇说我有娘的美丽与妩媚。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但无论如何,我十几年的生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那样的快乐幸福,那样的绚烂多姿。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这样持续下去,但人算不如天算,天总不如人愿。
我怎么也想不到如天神一样的父亲不是血染沙场,不是死在敌人之手,他竟然死在他唯一的儿子手上。
当那长长的尖刀刺进父皇的胸膛时,我看到他眼里的绝望与忧伤,我也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
[卷一 风云变幻:003:幻灭]
为什么这样?他明明是一个神,为什么一个神会死,为什么他会流血?还要流那么多,看着汹涌而出的血,我一阵目眩。
父皇你不是战无不胜的吗?你不是——
我冲过去抱住父皇满是血的身体失声恸哭,父皇睁着眼睛,艰难抬起手臂指着他,但最终他颤抖的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但我却听不到声音,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竖起耳朵听,但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听不到?父皇,你说大声点,风儿听不到,风儿听不到。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涣散,我的心——
无论我怎样唤他,他的头最终还是绝情地歪向一边,而那俊美无铸的脸,摸一下,还暖的,还暖的。
我摇他,我用力地摇他,娘醉倒的时候我也摇她,我也唤她,虽也害怕,但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我知道总有摇醒她的时候。
现在我害怕了,我真的绝望了,因为我感觉我再也摇不醒他,再也摇不醒他。
我伸出颤抖的手再摸摸父皇的脸,已经渐渐冷了,他的身体也渐渐冷了,硬了。
心在那一刻掉进冰窖,头脑一片空白。
他离去的时候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的,带着难明的疑惑,带着终身的遗憾,带着对尘世的留恋,也带着一生一世的愤恨。
他连娘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是怎样的不甘?我连他最后想说的话都听不到,都听不清,那是怎样的遗憾?
但他真的走了,他的手不会再抬起,他的喉咙不会再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再已经发不出如雷一般的豪迈之音。
他不会再气吞山河地对我说:“你的父皇的脚步在哪?大瀚国的帝都就在哪?”因为他的脚步永远停留在这座冰冷的金銮大殿上,因为他如山的身躯已经倒在这冰冷的石板上,再也不会站起来。
他就如一座高山在我面前瞬间倒塌,支离破碎,尘土飞扬,当我想去抓,却什么都抓住,我永远也不能再去攀登那熟悉的山峰,我永远不能坐在他的肩上看风云变幻,看万里河山,看锦绣山河。
我哭得喉咙都哑了,哭得没了眼泪,才抬头充满仇恨地看看金銮殿上那张冷酷的脸,他就是我唯一的哥哥,大瀚帝国唯一的皇子。
“你就是御风公主?”他的声音冰冷带着寒意。
“是,我就是。”我拿起那把滴血的尖刀往他的胸口直直刺去,我不管他是谁,他杀了我的父皇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显然不知道我会武功,更想不到我的武功能高到如此程度,我这一剑没有刺中他的胸膛,但他一条手臂却在我拔剑出来的时候血流如注。
我残酷地笑,带着血的味道,原来我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咬破,丝丝缕缕的血渗入喉咙直入胸腔,是那样的血腥。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任由手臂上的血肆意地流淌,他的眼发出狼一样的骇人光芒。
他是嗜血的野狼,我是发怒的狮子,两双仇恨的眼眸正在碰撞的瞬间,大殿在瞬间涌入了大批的守卫,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刀剑的寒光在整个大殿闪烁,让我眼睛微微刺痛,但就这区区人马就想困住我?休想。
我正想大开杀戒,拼个网破鱼网,耳边传了一声熟悉的呼唤:“风儿”。声音带着无奈,带着苍凉,带着焦急,带着伤痛。
是娘!
我转头一看,明晃晃的尖刀正架在母亲的脖子里,那忽闪的寒光让我目眩,她雪白的脖子已经有斑驳的血迹,我心疼莫名,没了再向前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