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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999)

这相思之苦,不见着倒也罢了,如今来到静海,走进满满是她气息的屋子,坐着她的椅子,抚摸着她抚摸过的公文,看着她歪歪斜斜的字,那相思也便似这一片片黑色连绵的墨迹,刹那间浸润了苍白的心版。一笔一划,字字都是思念,是近在咫尺触而不得的惆怅。

他低头,指尖细细在那公文上抚过,最上面的公文还没批完。是一个寡妇再嫁,求抚养其子的告诉。寡妇再嫁了富翁,族中责她不守妇道,要把她七岁的儿子jiāo由其族叔抚养,终身不许相见。寡妇舍不得儿子,一纸诉状告上静海府,静海府驳回她的状纸,还以一女二嫁德兴有亏之名,打了她十板子。这寡妇却是个烈xing的,又把状纸递到了总督府。状纸下面就压着静海府的批复,字字句句都在说寡妇有悖礼教,失节之妇,不配再抚养其子云云。

后面的批复,太史阑刚刚写了几个字,“母子……”就断了,想必急着去办事,就搁下了。

容楚看着那母子两字,心中一动,只觉太史阑这两个字写得难得的端正,笔触温柔,蘸墨饱满。

她在写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qíng?

容楚手指触及纸张,那两个字饱蘸浓墨微微凸起,触及指尖滑润妥帖,他很乐意凭着她字迹猜测她当时心境,就好像隔着时空和她的灵魂对话,所知所想,闪电互通。

她在写这两个字的时候,必心意温柔,微含qíng意。

是什么让她心意温柔?

而她到底打算写什么?是维持静海府原判,还是另有打算?

他乐意猜一猜。

他微微一笑,取墨蘸水,亲自磨了墨,浓浓地蘸了一笔,给她续上了后面几句。

“母子天伦,不可分也;夫妻之义,死可断也;女子之德,非守贞也;将养幼子,功不没也。”

丈夫既死,夫妻之义便断,母子天伦却不可分割。女子之德不仅仅守贞一道,亲自抚养幼子到七岁,所付出的辛劳也不可抹杀。

他想,这一定也是她的意思。

桌上公文并不多,太史阑向来是个做事利索的人,不会有太多积压公务,容楚把桌子整整,忽然发现桌上还有样东西,先前被公文挡住了。

他把那纸板样的东西拖出来,那是一个木板做的,两个巴掌大的三角支架,支架上挂着一叠纸,纸的顶端穿出了许多dòng,一排铁丝做的圆环穿过这些dòng,将硬纸固定在了三角架子顶端。

纸质很硬,是发huáng的麻纸,上头印着年月日,用不同彩笔标注出了沐休日、公办日、以及各种需要记住的比较特别的日子。旁边还有一些空白,似乎是打算写字的。

这要是穿越党们在这里,大抵能认出这是一本台历。容楚虽然不明白这造型,但看看那些日子标注,也明白了这是一本历书,但和市面上卖的厚厚的huáng历书不同。这个更简单,更方便,更私人化。

这种东西也符合太史阑的风格——一切简单化,以提高效率为主。

容楚感兴趣的不是这台历本身,而是上头太史阑写着的一些备忘。

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容楚翻翻那台历,十三张,每张一个月,现在正翻在四月这一页。四月十五这日清晰地标注:海天盛筵。

往前翻,二月十七标注:斩海鲨府。二月十四标注:收信。二月十六标注:写信。

三月初八标注:查账。三月十日标注:收信。

写得很简单,容楚却开始微笑。

收信写信,自然都是给他或者景泰蓝的,在太史阑心中,这是和斩海虎,清官场,收军权这些惊动天下的事迹,一样重要的大事,她为此特地标注一笔。

容楚忽然有点好奇这多出的一张是什么,往前翻,果然,多出去年最后一个月。

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八那个日子上,太史阑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容楚一笑——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

太史阑的细腻和柔qíng,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他觉得便为这个简易历书,便不枉他带伤千里迢迢跑一趟。

他又往后翻,在九月下旬的某个日子,果然也看见了太史阑的大红色记号,标注:生日。

这个生日的标注拖得很长,越过了好几日,加了粗杠,十分耀眼。

容楚的笑,弥漫到眼底。

这生日是他的。

两人在一起聚少离多,又从来没个安生日子,所以这一年多竟然互相从没问过生日,也没办过生日宴席,太史阑对这些虚礼不在意,容楚则一向看重长远,不觉得某一日隆重cao办就代表什么。

然而太史阑却知道他的生日,很明显她是打听过了。可是打算今年给他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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