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昱抬头看着她,忽然闭了闭眼。
他闭眼的一霎,感觉到手心里被塞入一样东西。
太史阑微带歉意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对不住……毁损了,不过我擦gān净了。”
司空昱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钗子。
两人默默地坐着,听树后风在游dàng。
“我……暂时不会回东堂……”很久之后司空昱才道,“国内给了我命令,要我去静海城附近,办一些事儿。太史,我今天也是来向你告辞的。”
太史阑默然……这是东堂对他的惩罚吗?要他将功折罪?静海城虽然是南齐领土,但东堂在那里的潜入势力听说很大,而且那里各国海上商贾云集,海盗扮成平民入市jiāo易窃取qíng报,再转手行走海上烧杀抢夺,城内势力林立,治安纷乱,去的主治官员要么和本地地头蛇沆瀣一气,要么死于非命。东堂虽然这次失去了彻底获得静海城的机会,但一定不会罢休,现在,是要派他去潜伏吗?
在那样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势力消亡的龙蛇聚集之地,他要如何生存?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安,但又不能说什么。
树后簌簌的响动忽然没了,有人轻松地抛出钓竿。
司空昱凝视着她,他独特的深沉如星空的眸子里,幽光闪动,满是复杂的意味。
留下来是惩罚,他知道,可是又或者不是惩罚。他对此期盼而又恐惧,但终究无法诉说。
他示意护卫走开,护卫望向太史阑,太史阑点点头。
树前只剩下他和她,阳光斑驳,冬日晴好。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她的侧脸比初见时显得柔和,眸光不再尖锐如箭,开始藏锋敛芒,起伏深沉。变幻间也如深海。
他忽然觉得,机会是有定数的,过去了一次就失去一次,耗费尽了缘分也就尽了。
他驱动轮椅向前一步,忽然握住了太史阑的手。
“我想……”他握紧了她的手,不容她挣脱,“我想问问你……”
“好!上钩了!”忽然一声欢笑传来,随之有水波哗啦扬起的声音。
他的话被这一声突兀的笑打断。太史阑没听清,偏头疑问地看了看他。
他还想说,可是太史阑已经抽出手,心神不属地站起来,转头对那边叫道:“喂,动作轻点,别扯裂了伤口!”
那头又是朗朗一笑。
司空昱的眼神,彻底暗了下来。唇角紧紧地抿成一线。
他不再说什么,自己驱动轮椅离开。等到太史阑注意力从容楚身上返回,想要和他说什么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他孤独离去的背影。
太史阑看着他身影被层层叠叠的冬木覆盖,不知怎的心底微微萧瑟。像看见天际雁南归,却有一只孤雁,因伤因迷路,无奈地掉队。
明年chūn糙发,北雁回,那一片苍青的天涯里,是否还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她抱起了双臂,觉得极东的冬来得真早。
随即她笑了笑,因为她安慰地看见,昭明郡主在路的尽头等着他。
司空昱缓缓前行,并没有看见等候的昭明郡主。
他眸子里一片空茫,心底只反复流过刚才想要问她的那句话。
“你不顾生死扑出来救我,是不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我?”
司空昱离开后,原本流传的一些关于当日的流言,渐渐也消散了。
现在大家的新说法是,那天司空昱没找到南齐藏的东西,想要夺走太史阑找到的钗子,黑暗中误撕了太史阑的衣服,而太史阑勃然大怒,扑上去要揍他,正好司空昱点燃火折子要寻落在地上的钗子,两人当即都着了火。
这个qíng节很符合双方的立场和xing格,人们和他们的小伙伴们都立即信了。
国公的面子也被挽救了。
其间各地的队伍也开始逐渐返回,热闹的云合城空了许多。太史阑让花寻欢带着二五营也先回去,等着朝廷封赏,结果二五营没人肯走。都说要等她一起。最后还是花寻欢杨成史小翠留了下来,其余人由沈梅花等人带回。回去的路线无需再经过五越附近,作为天授大比的功臣队伍,二五营会受到沿途官府的热qíng接待和保护,安全不会有问题。
太史阑不走,是因为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不过她现在有点急了……因为容楚也没走。
按例,容楚现在该和她分开了,她要回西凌,而容楚则必须回京复命。但是她赖着不走,容楚竟然也赖着不走。当然两人的理由都是……哎呀我痛,养伤。
极东总督可不希望这俩尊神死赖在云合城,尤其太史阑,谁都感谢她,但谁都觉得她就是个惹事jīng,她所到之处,没麻烦变成有麻烦,小麻烦变成大麻烦,连年年不死人的天授大比,都搞得血流遍地凶险无比,现在已经有人说她是天煞星下凡,到哪里哪里血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