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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498)

面前林子倒了一地尸体,被雪轻飘飘覆上。众人喘着气、扶着树,只觉精神高度紧张,再听战鼓声,不觉心中凸跳。郁明眼观八方,只觉再一路兵马赶来。

他心中算着人数,暗暗沉下。郁明沉声:“走!”

晚于郁明两个呼吸,其他扈从也先后听到了脚步声。他们心中惊骇,没料到敌人追的这么快。众人飞身上树,无奈冬日树枯,无绸叶掩藏。他们在树上跳跃,转移,争时夺刻,希望逃得离敌人再快些。

纵树向上时,郁明身子一顿,手臂再抖了下。郁鹿差点从他怀中滑下去,幸郁鹿机灵,抱紧他的脖颈。而郁明缓了一下,才继续抱紧幼子。

风如刀刮在面上,郁鹿声音怯而抖:“阿父,你是不是手疼了?”

他眼里含着一汪泪,想要去看郁明的手臂,无奈却看不到。

郁鹿知道,他父亲是习的左手刀,父亲早年右手受过重伤,之后就不怎么用了。从小到大,李皎耳提面命,教育过郁鹿无数次。李皎天天跟郁鹿耳边念,要他不许碰郁明的右手,要他不能让郁明用右手抱他。郁鹿跟着母亲,给父亲的右手上过药;他也见过医工给父亲的右手开药,叮嘱诸多细节。

长年累月的念叨,李皎培养出了郁鹿本能的习惯。

郁明左手用刀,“望山明”就拿在他手中;他右手抱着郁鹿,时间短些尚无碍,时间长了,他的右手腕就开始酸痛,开始变得吃力。李皎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这些年,有她悉心照顾,郁明的右手已经不怎么痛了,平时也和常人无恙。但筋脉断过一次后,再生出来的,终归不如先时。

一阵阵熟悉的刺痛感从手腕间传来。那刺痛感,最开始时如针扎,郁明尚能忍受。这种细弱的痛,是身体在提醒他消耗过度,他应该给右手休息的时间。可是郁明怎么可能让右手休息?他右手,抱的是自己的幼子。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哪怕平时和郁鹿斗嘴,平时打骂郁鹿。也会生气郁鹿太捣蛋,也会伤心郁鹿不知感恩。可这到底是他唯一的血脉——他纵是手断了,手彻底废了,他也不能松手。

从白天到深夜,右手腕的刺痛感加重。此时,已经像有雷安置于手腕中,每次雷劈,手腕都通红酸楚。他的手臂渐开始不那么安稳,渐开始发抖。强烈的痛感时时伴随,郁明终是一个趔趄,差点摔了郁鹿。

郁鹿颤声询问,郁明怔了一下。

他没料到自己的右手已经痛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沉下,叹口气。

郁明淡声:“抱紧我,摔了别怪我没提醒。”

树枝叉上埋着的一丛雪落下,砸在青年父子身上。郁鹿一个哆嗦,雪钻入他脖颈间,冻得他小身子颤抖。郁明瞥他一眼,郁鹿多么敏感,立刻故作无事,不肯表现自己的冷。郁鹿小朋友试探着说:“阿父,不然你背我吧……你不要再用手了。”

郁明摇头。

不能背。

箭支如雨,在林间紧追。他顾得上身前,顾不上身后。纵是眼观八方,到底身前比身后更为反应快。郁鹿太小了,他不是大人,他反应不会很快。敌人的箭若是从后射来,郁鹿躲不开的可能性太大。小孩子到底不能和大人比,哪里都不一样。

郁明微微笑了一下。

郁鹿控诉地噙着泪:“你笑什么?你还笑!”

郁明收了笑容,他就是随时保持这种昂扬向上的精神,才能撑到现在。郁明深吸口气:“呦呦,别说话了,别干扰我。”

郁鹿立刻闭了嘴,不再跟郁明说话。然他一颗心,始终不敢放下。

情况没有得到好转,只变得更糟。他们打了一晚上,到天亮的时候,身边跟郁明一同出来的扈从,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最后一个扈从被林子外飞来的箭射中,那箭锋寒,郁明飞身躲开。他无法救人,到箭连续射来,郁明认出,这是弓.弩.箭支,比一般的弓箭更为势强。

夜里死了一批,天亮时,新来的一波敌军浩浩荡荡,包围了林子。

林中只剩下郁明一人,而李将军得到的追杀令不变。

一夜战斗,郁明躲过敌人,靠在一棵树前歇息。这夜突围,赫连平一方人已经逃了出去,李将军派人追杀;林子这里的战争始终没有拿下,李将军一怒之下,再派了一百人入林。

郁明不知赫连平有没有逃出去,他已经没心思去想那个了。

最后一次寒箭逼迫,最后一个扈从死在他面前,郁明只来得及逃出去。即便这样,他的肩膀也被箭支擦过。此时坐在树下,肩膀处的袄衣破了洞,乌黑血液流下。郁明倒在地上,扔下刀柄,左手飞快地捏上右手腕,点了几个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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