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大地震动,山石上所占的李皎身形晃了下,忙被身边将军扶住。将军疑惑:“打雷了?是打雷声?”
轰轰轰!
声声如震,绵密不绝。李皎怔了下,与几个将军交换眼色。众人都反应了过来,李皎蹲在地上手碰地面,有心急的将军直接趴在了地上侧耳倾听。轰轰轰不绝,他们都听到了——李皎面色微白:“有大批军队向这边赶来。”
是己方人是大幸事,若是敌人的援兵……
她问:“将军能听出这是多少人吗?”
回答的将军面如土色:“少说也一两万啊……”
说话间,身后有小兵举着小旗跑来,大喊道:“殿下!将军!雁门关来兵相助!请我军做好接应准备!”
李皎忙问:“多少兵马?”
答曰:“一万步兵,五千骑兵,三千弩兵……”
李皎眸子亮起:“善!”
“迎军入阵!”
大雨滂沱,黑夜如盖,茫茫天地间的雾气被雨水和将士们踩灭。敌对双方站得酣畅淋漓,从上方,能看到他们的僵持。而就在某一刻,有一大批军队破开一条路,参入了战局。当这批军队加入后,局势开始往一面倒去。
山上的人专注地看着。几个将军面有喜色:“殿下,我们要赢了……”
李皎轻声:“是啊……”
关中连战数月,时而占上风,时而落下风。而在最艰难的时刻,援兵到来。关中之战将要结束,他们将一举攻入长安,抢回失地,将凉军赶出大魏国土。他们的新战场,将移到河西。大魏和凉军,在河西会展开新的大战。到时会加入夏国这个可变因素,让战局变得再次扑朔迷离……然而不论如何变,大魏的军政,都会重新夺回到手中!
下方战局一面倒,随着新的军马的加入,大魏士气大作。原本躲的也不躲了,找出路的也不找了,往后跑的也敢提着一把剑就往前追。弩兵、骑兵加入作战,数箭连发,马匹高嘶。混乱中,凉军的消息飞快传送,几个将军都做出退兵的指示来——
博成君骑着马在人海战火中穿梭,他一边砍人,一边找人:“兄长!兄长!”
他目光忽然顿住,看到了前方披头散发被一刀砸到地上、啃了满口泥水的人。
杨安趴在地上,后脑勺被“望山明”压得一阵痛,他吃了满嘴泥,恍惚听到有人喊他“兄长”。他怕得不行,已经跑不动路,身后的那桐和郁明却再次追来。这一次,他又听到了那声兄长。他抬头四望,忽然胸口一滞,看到了五丈开外的青年。
杨承一边跑来,一边喊道:“手下留人——”
那桐听得身后的声音,动作停住,勉强收住了剑。她以为身后人是有什么指教,她也不认得那个人,她回头去看。郁明站在那桐身边,那桐被声音所惑回头去看,郁明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但与那桐的犹豫不同,郁明根本就没有丝毫退让。
他的刀再次挥下!
杨安在地上滚开,哀求道:“二弟、二弟救、救……”
郁明再次提身而上,握着刀的手十分沉稳。出刀不悔,一往无前。当他真心想杀一个人时,外界的任何求饶,都不能让他手抖。如那夜,他第一次在长安的诏狱中扣住杨安的咽喉。当时博成君和李皎都在身边,却不能拦住郁明。
青年出手之稳之狠,实非所想!
杨承扑过来跪地:“郁兄——!”
哗。
鲜血溅在他脸上。
“望山明”划过一道曼妙长弧,回到了郁明手中。杨安不甘心地仰着脖子伸长手,刀轻飘飘从他的脖颈走过。杨承跪在地上,伸手去替兄长挡刀。可他只抱住了一个飞入怀中的头颅。头颅上沾满鲜血,双眼睁大死不瞑目。
尸身被雨浇打,血被冲散。
一阵风过,兄弟二人在黑暗大雨中对望。风能驱散腥气,它褪不去人心底的寒意。
杨承呆呆地抱着鲜热的头颅,他缓缓抬头,看向青年挺拔而立的身形。他唇动了动,想说话,可是根本说不出。
郁明漠然收刀:“他为敌,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杀他。你若不服气,日后找我报仇便是。”
杨承:“你、你本可以只废了他,把他交给我……”
郁明:“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留下无穷后患?”
他扯扯嘴角,转身大步离开。那桐左看右看,不解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她只好提剑跟上师兄的脚步。良久,他们听到身后传来的青年悲怆哭声。郁明和那桐回头,看到杨承抱着兄长的头颅,也抱着兄长的尸体。周围人还在打仗,他跪在那里,肩膀颤抖,哭声悲凉。
杨家一脉,统共就剩下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