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不常现身,这位殿下甫一出来, 众女都纷纷猜测, 莫非是为了给杨氏面子?
她们再去看那言谈温和的貌美女郎杨婴,心里都转了一二分:看来杨氏背靠皇室,哪怕现在人口凋零,皇室也是照应杨氏的。几年前传闻长公主殿下和杨二郎博成君定亲和退亲, 长安传得神乎其和,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如今杨二郎在雁门关守关门,李皎另择良婿,两人似乎又没什么往来了。
不过不管如何,长公主殿下难得现身, 众女郎都紧着巴结她。好不容易见到这位殿下,众人不熟悉李皎,只能随便寻话题瞎聊——
“殿下相貌这样好, 皮肤也这般好,不知是如何保养的?”
李皎:“全靠侍女功劳,我也甚是不知。”
女郎被一噎,重新换个话题:“殿下气色不错,最近也是有什么喜事?”
李皎:“无可奉告。”
众女郎:“……”
碰上一个不会聊天的尊贵长公主殿下,她们想要巴结,真是辛苦极了。众女笑得尴尬,再胡乱找话题:“殿下难得出来一趟,定是为了陪同驸马了。”
李皎顿一下:“不错。”
“方才见到驸马风采,当真让人景仰。”
李皎唇角微扬:“不错。”
“驸马与殿下伉俪情深。”
李皎唇角弧度仍很浅,眼睛却清黑明亮,笑意加深:“不错。”
她连续三句“不错”,这里的贵族女郎们没有一个是傻子,心中一转念,便知道这位殿下喜欢什么话题,会搭理什么话题了。她们心中惊讶,看悄悄打量那羽衣长发的女郎,看她垂目敛眉,十指如玉。李皎容颜明婉,靠水而坐,水光浮动落在她面上,衬得她透白的肌肤如瓷如玉。瓷玉皆冰冷,此女形容也甚冷。她端坐高位,人便如山水画般,只可远观,不容亵.渎。这般清冷高贵的女郎,对什么话题都不感兴趣,只有提起她那位新婚夫君,才会露出生动些的表情。
李皎是很喜欢谈论她夫君的,也很喜欢听别人说起她夫君。众女郎们每每夸一句郁明如何好,李皎心情都很愉快。即便知道这些女郎未必了解郁明,恐怕连她夫君的名字都记不住,但她就是开心有人夸赞郁明。哪怕是为了哄她高兴。身为长公主殿下,李皎不慕强权,也不敛财,她就是喜欢所有人都欣赏郁明,又算得上什么大错呢?
杨婴时不时看一眼李皎。她听那些巴结李皎的女郎,都在绞尽脑汁地说驸马如何神武。她们倒是忘了,前两年,她二哥还没有与李皎解除婚约时,她们提起她二哥,都是唉声叹气,欲言又止。
因那时李皎和博成君,很明显表现出了不是良配的意思。长安的权贵们,都在等着看那两人退亲。后来,果如众人所料,两人确实退了亲。长公主殿下因为不喜博成君,病了两年都下不了床,除了退亲,还有什么办法?
杨婴心想:同样是驸马人选。一个让李皎不喜得病倒,一个就让李皎巴不得全天下炫耀。人和人的际遇,怎么就差距这么多呢?
杨婴心中慨叹一番,在众人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时,适时地走过去,给诸人端茶。她亲自为李皎敬茶,清冽泉水舀入杯中,茶叶碧绿,浮动如花开,颜色清新鲜嫩。李皎低头看着雪白茶花小小一团在女郎手下绽放,寻思如何把话题拐到作画上,当场验证一下杨婴的画与她怀疑的那幅,是不是同一人笔法。
“我二哥今日是要回来的。”李皎还没开始试探,杨婴先开了口。她随意一句话,如石子丢入清湖,溅起了圈圈涟漪。她这句话,不光让李皎面色一凝抬起眼,还让座上几个对杨二郎抱有好感的女郎红了脸,隐有期待地从亭子里往外探头,目光似要穿过重楼阁,看到府门口去。
众女交谈中,李皎手叩桌面,几次有起身离座之意。但是她几次微有动作,都被杨婴察觉。杨婴过来与李皎说话,她与李皎说起各种有趣风俗,李皎半天抽不开身。直到侍女明珠从亭外走来,在一众年轻女郎中快步跪到李皎身后,李皎才得以脱身。明珠在李皎耳边轻声:“那些郎君们吟诗作对完,羞辱了我们驸马一顿。现在又开始让人弹琴了,我估计杨大郎一会儿又要找我们郎君麻烦!”
李皎心中一声冷哼。
她不耐烦再在这里陪杨婴玩下去了,杨婴到底比不得郁明重要。她起身而退,一声未发,由侍女领着,掉头往亭外走去。杨婴这时正在帮一位女郎沏茶,低着头言笑随和。李皎非常不给面子的起身,让杨婴手中颤了下,茶壶倾了倾,滚烫热水倒洒出来。下方一排四个茶盏里被热水一冲,力道下压。茶盘一侧本松松挨着案木,杨婴这一失手,不光热水烫得她自己的右手骤痛,一声尖叫,那茶盘不平衡,还往下方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