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午膳都是在御书房用的。
直到黄昏,父子两才出去。
孩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点也不抱怨,学习得非常认真,连玩儿都不提一下。但凡父皇讲的,都认真记着。不能理解的,还要问一下。
毕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空气那么清新,黄昏的夕阳那么灿烂。
一出门,孩子就蹦蹦跳跳的:“父皇,我们去给太后请安么?”
弘文帝满面笑容:“走吧。”
父子二人,一起来到太皇太后的寝宫。
四周静悄悄的。
宫女们都谨言慎行。
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出入其间。
冯太后平素在这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烧香拜佛,或者,念一些法华经之类的。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只远远听得儿子的声音,欢快而想念:“太后,太后,宏儿来啦……”
充满了无限的朝气。
她从里间出来。
看到儿子跑起来,这时,就不像个小皇帝的样子了,一进门,就抱住她,无限亲昵:“太后,我饿啦,好饿耶……”
她笑眯眯地拉着儿子的手,看到弘文帝就在对面。
脸上也是那种很平静的笑容。
温馨而和睦。
她不经意地开口:“我已经叫人备好饭菜。可以用膳了。”
弘文帝柔和地看着她。
此时,她穿一身很舒适的便服。色彩不浓烈,也不晦暗,恰到好处。这些日子,她不问政事,深居简出,一如一个普通女人。
在家等着丈夫儿子归来,闲暇时,做几个拿手菜。
或者,给他们准备一杯香浓的热茶。
弘文帝忽然觉得很幸福。
那是一种真正情感交流上的幸福。
仿佛自己和她的距离,从未如此亲近——不再有任何的防备;也不戒备,不互相警惕,也不互相攻击。
一如那些20几岁时的岁月。
美好而单纯。
就如她当年的笑脸,那些年轻而傻傻的话。
他在御膳桌边坐下,一如男主人。
此时,她和儿子,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一左一右。
没有任何的区分,就如普通人家。
宫人全部屏蔽,反倒是他站起来,替她和儿子盛饭,心里非常的喜悦:“宏儿,你看,今晚太后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菜,要多吃点。”
孩子很高兴:“太后,以后,我每晚都来这里吃饭么?”
弘文帝立即代替她回答:“当然。宏儿,以后,你照旧和太后一起用晚膳。”
心里当然存着疑虑。
儿子那么小,小皇帝的饮食起居,必须有人过问。怕有人下毒,或者其他之类的。如果没有一个精明强悍的人,其他人,又岂能放心?
父子二人,同气连声,只道太后什么都肯答应。
这一顿饭,吃得那么愉悦。
直到去正厅坐下,热茶上来,芳菲才淡淡地问:“陛下,你何时出征?”
弘文帝本是在回避这个话题。
听得她问起,才说:“从粮草估算,大约一个月左右启程。”
芳菲默然,没有回答。
一个月
以弘文帝这样的身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就只需要一个月?
她几次想阻止,但是。每每话到嘴边,总是说不下去。
弘文帝反而很释然,语气非常轻松:“芳菲,你别担心。这一次,如果凯旋而归,也解除了我们北国的大患。”
那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就如当年罗迦的出征。
再怎样的凯旋,也换不来,最后的活命。
唯有宏儿,察觉不到大人之间的秘密,依旧撒娇,欢笑着要父皇给自己讲一些出征的故事。
弘文帝不拒绝他,就给他讲自己第一次出征的故事。
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芳菲也一直倾听。
直到晚了,他才亲自领着儿子,温和道:“芳菲,我先送宏儿回立正殿。”
“陛下,你也该先去休息,宏儿自然有人送。”
他非常坚决:“我想这一个月,自己亲历亲送,教宏儿,接送他。”
因为,过了这一个月,就没时间了。
他知道得很清楚。
芳菲再也没有话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去。
整整一个多月,弘文帝再也不曾在其他妃嫔面前露面。也从未举行任何的宴饮,或者联欢。除了小皇帝必须按照礼节的一次,他只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太上皇帝,从此不近女色。
他对自己的妃子们,对那些年幼的儿女们,并无感情。
既不召见她们,对于她们主动的请安,也一概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