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头白发!
她忽然蒙上被子,整个人地蒙住,泪如雨下。
眼前,是28岁的罗迦,头上戴着绿咬绢的高高的王冠,上面缠绕着一层程亮的金子,金光闪闪,威武生风。
那是第一眼,他是她的仇人。
却是她以为最帅的人。
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和那个28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他永远是28岁,从来不曾衰老。
而自己,却老得这样可怕。老得眉梢眼角,都有浅浅的细纹了。
她不可抑止,无声地啜泣。
被子里,孩子感觉不到,只以为太后又躲起来了。
只有他站在门口,无声地凝视她。无声地凝视那微微抖动的被子,以及被子下哭泣的身影。
孩子已经蹦蹦跳跳地过来:“我们今天下棋么?”
他十分温和:“今日天气不好,我们就在家里下棋,还可以投壶。”
“那,先玩儿投壶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两个人便开始玩投壶游戏。
投壶是一种由射箭演变而来的投射游戏形式。投壶者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向壶中,以中壶口的箭数或中箭的状态来决定胜负,赢者得筹,负者饮酒。
屋子很宽大,壶摆在左边的角落正中。孩子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罗迦站在两丈远的地方。筹码当然不是饮酒,而是松子。大家拿了一堆干果,胜利的,就增加一棵干果。
在室内玩得枯燥了,又去外面的宽阔的庭院里玩儿蹴鞠。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天气更是显得阴寒。
早早吃了晚餐,屋子里已经亮起灯光,罗迦把门窗都关好,才对宏儿道:“你先在这里陪着太后,我出去一会儿。”
门关了,宏儿赶紧跑到太后的床前。
芳菲坐起来,“宏儿,你今天开心不?”
孩子兴奋地笑:“太后,真好玩儿。我很喜欢在这里玩儿。”
她低声地:“你一直在这里玩儿,就不会觉得闷或者厌烦么?”
“才不会呢!更神仙一起玩儿,我永远也不会觉得闷。他会给我讲笑话,带我玩儿游戏,又会教我学射箭骑马,对了,他还教我念书呢……太后,我觉得神仙真厉害。他是个鲜卑人,可是,他会念书……东阳王和陆泰他们就不会,他们只知道骑射……”
孩子有点奇怪:“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鲜卑人耶。”
芳菲轻描淡写的:“他是个道士,当然不像一般的鲜卑人。”
“可是,他和道长爷爷,看起来也不一样呀。”
正文 3716.第3716章 缠绵和决裂(5K2)
“人各不同,当然不会完全一致,这有什么稀奇的?”
她忽然问:“宏儿,你觉得是他好,还是你父皇好?”
孩子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太后……父皇,他怎么没派人来接我们呢……他是不是已经不会来找我们了?”
芳菲听得他声音里的委屈和失望,心里一揪。弘文帝,他也许打猎快活还没回来;即便回来了,他还有米贵妃,还有睿亲王等许多儿子,他岂会一再挂念自己母子的下落?
自从自己和他翻脸之后,就在慈宁宫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就连李冲等人也没见;谁会注意到自己母子的失踪?
如果真的不注意的话,那才是好事。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总有某个时候,他会想起,失踪的太子,岂能不鸡飞狗跳?
宏儿怯怯的:“太后……是不是父皇一直不找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能回去?”
她笑起来,声音那么凄凉:“不,宏儿。你放心……”
叫孩子放心,放什么心呢?她没说完,听得罗迦的脚步声,还有他的笑声:“宏儿,你看,这是什么?”
烛光不如日光那么明显,她缩在儿子的身后,肆无忌惮地将他看了个底朝天。然后,才躺下去。
孩子忘了短暂的小小的不安,奔过去:“呀,这是什么?”
“这是冬不拉,有些地方,又叫六弦琴……来,宏儿,我弹曲子给你听。”
“您还会弹曲子?”
“当然了。”
他坐下,宏儿也坐下,两个人围着火炉,看着蓝色的火苗跳跃,然后,他开始弹起欢快的曲子,都是草原风格的,充满了强烈的鲜卑人的色彩,热烈,奔放。然后,他唱起歌曲来: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