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看着她,只觉得心底有一种又酸又苦的感觉漫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你在怨我。”她说。
“是啊,我怨你。”莲妃忽然红了眼圈,“我怎能不怨?林清,你可知道,我本来不愿进宫,我本来也想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可是我没有选择。后来我进宫了,皇上待我真好,比任何人都好。可是……”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流转着的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可是我知道,她还有别的人。他是皇上,当然会有别人,我也知道。可我只当做不知道,反正我在关雎宫里也看不到,就只当做没有。但你不一样,林清。为何是你,偏偏是你……”
是啊,为何是自己,偏偏是自己……林清整个人忽然往后一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何是我。可是你不高兴,可以怨我,皇上不高兴,也怨我。你们都怨我,可是我又能怨谁?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莲妃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有些迷茫。她本来就不信林清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如果不怪林清,她实在做不到。可是林清说得对,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莲妃想了很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握着林清的手道,“你没错,你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林清……”
“别说……”林清急切的打断了莲妃的话,“别说,求你不要说出来,说出来了,你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卫木兰了。我宁愿你恨我,你恨我吧!我是应该恨的……”她颤抖着开口。
她曾经舍不得她这一份宫中难得的纯真,偏偏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自己亲手将这份纯真打破。
她知道莲妃想说什么,她一定是想说,“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既然是这样,我宁愿是你。”
可这却不是林清想要的结果。她最不愿尚海乐卫木兰,因为她拥有自己费尽心力想要保存的单纯和天真。林清希望这单纯和天真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可是她明明也知道,其实一切都回不去了。
许多后宫妃嫔在刚刚入宫时都是天真善良的好姐妹,只是在宫中日日相伴,彼此熟悉,然后因为相处时的偶尔一丝大意,由此滋生出羡慕,不甘,嫉妒,愤恨,进而彻底失去姐妹情谊,甚至化友为敌也不无可能。可她却不同。她是从宫女升上来的,尤其还是以那样一种方式承宠。这宫中的姐妹情谊,看的还不够清楚吗?莲妃可能对她不忍心,可是她心里总是有怨的。
从前她还是个宫女的时候,莲妃想跟她姐妹相称,却碍于主仆有别。终于如今可以姐妹相称了,姐妹情意却早已经不在了。
林清早就料到,却还是会无端的觉得怅惘。她宁愿莲妃恨她,也不要这样一份变质了的姐妹情谊。
矛盾的是她也知道莲妃根本不会恨她。因为她的确是个善良而又单纯的女人,她不会恨。
到了这种地步,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别的话可讲,莲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叫了内务府的总管过来,等会儿让他将你这里收拾收拾吧!这么冷的天,这屋子跟外头也差不多,你还病着呢,这样怎么能行?我会跟他说,若你份例的东西不够,便将我的拨过来。”
见林清想开口,她连忙阻止道,“你别拒绝我,林清。只是这个冬天而已,你现在身子不好,我是不能看着你这样的。等过了这个冬天,就恢复原样好了。行吗?”
她还能说什么?莲妃连她的自尊都考虑进去了,处处为她着想,她怎么还能婉拒她的好意?
莲妃见她不说话,便出门去见内务府总管了。
内务府总管叫邵青保,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面相十分和善,让人观之可亲。他见了莲妃,便十分光棍的跪下,“给莲妃娘娘请安。”
这么殷勤的请安,莲妃想要给个下马威都不合适,果然是个会做人的。莲妃只能叫了起,又问道,“你可知本宫今儿将你叫来这里,为的是何事?”
“奴才不知,请娘娘示下。”邵青保笑嘻嘻的道。
既然没法给下马威,莲妃也不好很下他的脸面,毕竟这个位置十分紧要,这邵青保,她平日里听说,似乎是太后的人,若是不给面子,到时候也不好跟皇上交代。
因此便直接道,“本宫一直都知道,邵总管是十分公正严明的。只是邵总管也瞧见了,如今这浣花轩是个什么模样儿!林更衣的位分再低,那也是皇上的嫔妃,怎能这般将就?”
这般将就的人多了,只是没人给她们撑腰罢了。邵青保也知道,今儿莲妃既然将他叫过来,就是想让他知道,这林更衣的靠山是她,不准慢待的意思。也就跟着点头道,“这年下事多,恐林更衣搬来的时候,没有时间整理这里,奴才回去就叫人过来收拾,务必弄得妥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