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这笑着坐下,“就算天真要塌了,也得吃饭睡觉的不是。”
柳雁探身问道,“阿这姐姐,你真的不怕女官制被废么?”
“怕,当然怕,可是怕有什么用。人家宣平侯都被软禁了,废除是迟早的事。如今等的,不就是皇上下诏那一天。”阿这摇摇头说道,“天塌了,也是要吃饭睡觉的呀……”
宋晴恨恨道,“好没良心的丫头。”
阿这笑笑,并不理会,“我觉得呀,即使真被废了,总有一日,女官制会恢复的。以冷先生的话来说,我们大殷连年征战,男子越发的少。若女子为官,也能和男子一起成为大殷的左膀右臂,顺应局势,就该如此开明。”
一席话说得满堂默然,只是无奈笑笑,轻叹一声,念道,“但愿吧。”
谁也不能确切预知往后的事,忐忑是必然不会少的。
“雁雁。”阿这转身跟她说道,“你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小,最有可能看见那得胜之日。所以你要是还记得阿这姐姐,记得来上香告知我,好让我安心长眠。”
宋晴一听,用力啐了她一口,“胡说什么,雁雁才小我们多少。”
阿这无辜道,“对姑娘来说,差了十岁已是很要命的了。”
旁人纷纷拿书怒砸她,阿这便和她们闹作一团。柳雁捧着脸看她们闹腾,才觉如此才像她们女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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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年还有五天,圣上颁布诏令——女子以贤德为重,相夫教子为责,男女同行伤风败俗,故而废除女官制。在朝女官赏银千两不等,贬为庶民,不能再入仕途。国子监、书院、私塾等遣散女学生,不可入学。
柳雁一大早起来就听见这诏令,气得怒骂,“什么狗屁皇令!”
管嬷嬷急忙捂住她的嘴,“小祖宗,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要招惹杀身之祸的。”
柳雁又气又恼,挪开嬷嬷的手,咬牙不语,心里骂了个遍。
李墨荷就知道她会闹脾气,早就过来了。柳雁见了她,当即从床上坐起身,“娘,爹爹他能奏请圣上收回成命么?”
在腊月时,她便求过父亲。柳定义也确实去跟圣上提过,只是都被圣上打发回来。如今去求,也明知是没结果的。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徒劳回家,做个绣花待嫁的姑娘。
李墨荷叹气,安慰道,“你爹爹也无法,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你。只是学识是自己的,你若学了便有用。”
“可是不能入朝为官了呀。”柳雁恨恨道,“若是一开始便不能为官倒还好,可我有了这期盼,却被泼了一脑袋冷水,不能不恨。”
心中烦闷非常,终于还是去穿鞋洗漱。趁着诏令明日生效,今日她一定得去去书院。女班上的姐姐都已是芳龄年纪,要出门一次不易,日后要那样齐整相聚着实不易。
到了书院,门前马车已少了许多,一路进去,少见姑娘。无论是小姑娘亦或是大姑娘,都没见着几个。
她急急跑到女班,到了门口才停步,气喘不停。一见里头的人,竟都在了。算上她,共十个姑娘,一个不少。
坐在案前的冷玉瞧了她一眼,手中书卷微翻,淡声,“无故晚到,抄两遍‘克己’篇。”
柳雁鼻子蓦地一酸,“嗯。”
她提步要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冷玉又道,“你坐前头吧。”
后头的姑娘纷纷笑道“雁雁快去坐”“今日可要好好听讲”“这回可以和先生好好舌战一场了”……
柳雁愣了愣,最前头的姑娘已将位置往后挪。不多片刻满堂寂静,都往她瞧。柳雁嗫嚅道,“可先生不是说这于他人不公,让学生不要倚小卖小么?”
冷玉说道,“不问他人意愿便将你安插前头,才叫不公。去坐吧,今日她们都许你倚小卖小。”
柳雁心中动容,朝满堂人行了个大礼,这才坐在她期盼已久,第一回坐,也是最后一回的位置上。
冷玉看了一眼众人,默然稍许,字字铿锵,“白昼一过,今日不复,但并非明日复明日,心中有所想、有所求,定有一日,能再重聚此处。”
满怀悲壮的话落下,已闻啜泣声。哭声越发的大,连冷玉也湿了眼,几乎不忍再待。
柳雁紧握双拳,忍着心中翻涌的波澜。终有一日,她们要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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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后仙逝,圣上下令不许张灯结彩,举国哀悼。故而已到大年三十,街道不见半点红色,同白雪哀融,寂如死城。
圣上禁令犹在,一时女先生也难找,生怕形势再变,连累自身,因此都待于家中,无人敢聘请,亦无人敢应聘。
柳雁寻不到先生,便自己拿书看。看见不懂的,就去找四婶问。方青学识向来不错,她问得难,答起来倒不太费劲。偶有问题难解,便问柳定泽,定能知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