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张子贵娘鼻孔里挤出几个字。
张子贵感到自己扑空了,跌倒在地,很尴尬。
张子贵郁郁不乐,回到自己的房间,检查柜子,见吴大年又清走了一些衣服,包括她结婚穿的套裙,心里越发不舒坦。吴大年收拾打扮,给野男人看,张子贵恨得咬牙切齿,“想起曾有个女人说,吴大年打牌的时候,跟男人态度暖昧,有个男人暗底追求她。张子贵当时审过吴大年,吴大年说:“没那事情,是你不经逗,才有人故意逗你。”张子贵后悔当时草率,未作深究。那个女人讲的完全可信,吴大年和人私奔,是早有苗头的了。
张子贵左思右想,无以为证,百无聊赖地打开抽屉,见端中平放一张信纸,捏起来一看,竟是一封离婚协议书。张子贵不明其意,仔细看罢,方晓得是吴大年和他谈判,她为甲方,他为乙方,最后甲方要求解决婚姻关系。
张子贵颇觉污辱。又见吴大年想得周全,早在甲方空白处签了名,盖了猩红指印,气得两手发抖,满嘴唾沫星子无处喷溅,憋得额上青筋暴起。另一页纸上留了米红的手机号码,他若想清楚了,打电话通知她回来办相关手续。
单说这协议书。那一日,吴大年和米红眼见杨向兵是老板,一个百感交集,一个心花怒放。米红云开雾散,对香肠厂好感有加,吴大年则觉雾霭迷蒙,不晓得米红另有所图,自己暗下决心不作久留,避免与杨向兵重提旧事。
米红已打听清楚离婚程序,这头一步,便是写离婚协议书。至于怎么开头,中间怎么写,怎么结尾,米红都学来了,末了还告诉吴大年,全是杨向兵所教。协议在杨向兵的间接指导及米红的协助之下完成,事情说明白了,文句也算通顺,吴大年天黑潜回家,放进抽屉,再连夜赶回城里。
眼下,这张子贵捏着协议书,不知如何是好。家里缺了女人,只觉得屋子里每一处都是虚的。他一夜未睡。鸡叫三遍时,坐起来,又读了一遍,仍是火起,骂了吴大年一通,翻箱倒柜,找到半截铅笔,在纸上写道:“离婚,不止死一条命!”
米红搬到楼上后,和吴大年聊天少了,生活有了新内容。单说这晚上十点钟,米红接到张子贵的电话。米红总是关机,耽误他找吴大年,张子贵极为不满。米红说旧手机坏了,才换新的。张子贵要和吴大年谈。米红说:“她没和我一块住。”张子贵紧张:“她跟谁住?”
米红说:“你明天上午九点再打。”米红正躺在杨向兵的怀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懒得与张子贵周旋。米红比吴大年小七八岁,早在米红初嫁,杨向兵就相中了米红的丰胸,苦于无从下手,不曾想她会自投罗网。前不久,杨向兵送给米红一部三星手机,正是米红梦想的那款。米红扭扭捏捏,让出半边床,嘱咐他千万不可让吴大年知情,这正中杨向兵下怀。
张子贵见米红支支吾吾,话不爽快,料想有隐情,只道是吴大年在干丢人的事,恨不能把天捅个洞,将吴大年捉奸在床。他哪肯明日再打,热血上头,先将吴大年骂个够,再求米红告诉他地址:“米红,难道你就这样忍心看着姐夫妻离子散?”米红冷笑道:“这会儿说自己是姐夫了,我结婚,你连酒都不来喝。”
张子贵不接茬,一味地求米红告知住址。这米红望一眼杨向兵,脑筋转几转,说:“哪,找到她,打死你也不许说我给你指的路,现在我告诉你大概位置,金发香肠厂,在桥北,靠江边这条线,厂很小,你要仔细花点时间找。”
张子贵急了:“江边六七里路长,哪里找得到?”
米红说:“你要尽快,说不定哪天她又走了。”
张子贵问:“她是不是有人了?”
米红笑笑:“我不知道。”
第04节
那一日,吴大年趁黑潜回家,在路上碰到自家的狗,见到她十分亲热,狗尾巴摆得高兴,打着响亮的喷嚏,嗓子里还发出尖细的声音,似是抗议这种阔别。狗东西两三日不见,亲热得夸张,从不拿她当外人。
张子贵不在家。房间长期无人住,有股霉味。老鼠爬过窗户的洞,很从容。吴大年顿觉酸楚,心生凄凉。她开了窗户,捡齐整床铺,把东西归类,最后才找出协议书,原以为张子贵会答应找他爹讲理,求她回来,未曾想是那般恶狠狠的威胁。她屁股落在床边,环顾四周,眼泪就落了下来。先是无声地掉泪,继而慢慢抽泣,最后呜呜咽咽的,无助地软在床头。她呜咽一阵,又转向抽泣,后复无声响,抹掉最后一滴泪,在被晦暗的灯光映得模糊不清的四壁中间站立半晌,仿佛完成一种仪式,扯扯衣裳,未待公鸡打鸣,坚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