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是时候归还了。
他找到了天府军,即先皇秘密培养的军队。这天府军一部分用于平时守卫天子,一部分用于战时保家卫国,他的密室里就有一枚掌控部分天府军的虎符,她得到小册子的同时就能得到这部分军权,而另一部分则掌控在先皇的心腹手中,必须由他或她亲自去取。
率领天府军与自己的天威军到达战场后,他立刻交出了在朝中只手遮天的权利,交出了能翻云覆雨的兵权,心甘情愿沦为普通人,任天子差遣。只不过,纵使他舌灿桃花地解释自己是为先皇代守江山,但史书的记载上,他终究会是乱臣贼子,帝位争夺战中的牺牲品。
李千落傻乎乎地摸摸脑袋,笑了:“这都是坏豆腐你教得好,我要谢谢你。”
“臣只是受君所托,替君办事罢了。如今您已成长,待后事一了,臣便是时候退出朝堂了。”君泠崖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卷天黄沙也掩不住大锦的秀丽,一望无垠的沙漠与天相接,在风中如海浪般一层一层地浮动。如此美景,应当由它的主人呵护。
“什、什么意思?”她听不懂那些拐弯抹角的话。
君泠崖恰好撞上她无暇的双眼,一愣,痛心地偏过头去。如果如实告诉她,她一定不会让他走。可他已经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了,也许更准确的说,他不想留在她身边了。
求而不得的感情,如一把钝刀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地磨,让他鲜血淋漓,让他痛不欲生。每待在她身边多一刻,呼吸就会多痛一分。他需要从这隐忍而痛苦的感情中解脱,需要从背负着罪孽回来的朝堂中退出,回到他闲云野鹤的日子,览遍大锦河山,走遍海角天涯,度过平淡的后半生。
“坏豆腐,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她预感到了什么,惊讶地问。
君泠崖痴痴地看着窗外,假作什么都没听到。
“坏豆腐!”她焦急地掰过君泠崖的身体,“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你不是说好要陪我的么?”
君泠崖定然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
“坏豆腐,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发现我爱……”
马车在这时候停了。
“圣上,下来歇会吧。”梅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由于要给两人拉红线,梅月很识趣地坐到别的马车上。
君泠崖从她咄咄逼人的问话中解放,立刻抱着暖炉跳下了马车,扶她下来后就走到一边歇息去了。
她气鼓鼓地盯着君泠崖的背影,不高兴:“梅月,坏豆腐好坏好坏。”
“怎么了?”梅月问道。
她将刚才与君泠崖的对话说了:“坏豆腐是不是要离开我?”她扁扁嘴,眼里开始打转了,“为什么他还要离开我,他不是说他爱我么?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呀?”
梅月瞥向君泠崖,他微抬着头对着耀眼红日,打落的阳光像替他不平一般,将他的疲态映照得一览无遗,他累了,若是这份感情得不到回应,于他而言放弃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他放弃了,她怎么办?
“圣上,奴认真问你一事,您定要如实回答。”梅月见她点头,认真地道,“您此前告知我说,您爱上了王爷,此话当真?”当时听到她亲口说时,梅月相当震惊,以为她只是一时玩笑,后来才知道,心是真的,情也是切的。
“真的呀。”她点点头,“我爱坏豆腐,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也许……”梅月淡然一笑,“他只是不知道您的感情罢了。如果您真想他不离开您,奴有一妙招,保管他这辈子都得陪在您身边。”
“什么招?快说快说呀。”
梅月附耳过去,轻声细说。
她的唇角越扬越高,声音止时,她拊掌大乐:“好办法好办法,就这么办!”
大抵是从西疆国那捞了一大把油水的缘故,回宫后的庆功宴办得风光又体面,礼部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送走以往那拮据的霉气,而户部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拨着算盘,盘算着国库的口袋又扁了几斤几两。
庆功宴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觥筹交错,欢歌舞蹈都是老套的形式,没了新意,只有那震惊全场的封赏,让这场无聊透顶的庆功宴挽回了一点颜面。
年轻的女帝站在台上,遥遥对着下方俯首的君泠崖。
“朕惟外定乾坤、内治国之根本。咨尔君氏泠崖,深谋礼法,平定四乱……以册宝立尔为男后,钦哉!”
哐啷,酒杯洒落,溅落的清酒徐徐摊开,清清楚楚地倒影着君泠崖震惊的脸。
庆功宴后,君泠崖马不停蹄地追上她,开口便斥:“圣上,莫要胡闹!立后乃是国之大事,岂能如此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