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命+番外(4)
原本整日里长途跋涉,对体力消耗极大,需要吃更多的食物补充体力的。她这样胡思乱想,自我恐吓,居然反而没有了胃口。
还不如死了呢!如果要落到那样的下场,我,我倒不如追随爹爹去了……不行,总有转机的,我还如此年少……还是安静下来看看有什么机会,哪怕真被卖了,人们对于器物的贵贱不同,态度也是不一样的。能得自由最好,若不然也该把眼光放得长远些。
本来只是一时的猜疑,不想这张岳——走了半个月都不知小将姓名,这两天倒晓得了他叫张岳,也与她们家同居一地,两人算起来还是同乡——突然亲近起来,百般慰问打探。
苏幕心想,这是要把我卖个高价啊!
虽然不快,苏幕还是依言又吃了一些汤饼,张岳连连赞扬,“好侄女,就该这样!”说着又要拍拍苏幕的肩膀,然而苏幕出发时的锦衣此时早已污浊不堪,这张岳到底有些身份,此时竟拍不下来。
他仿佛无事,自然而然拍在自己大腿上,又左右端详苏幕的容貌。
这些天他有意更改道路,绕路去了水源清澈之地叫苏幕仔细梳理头面。这会儿晨光熹微,又恰行至林木茂盛,绿荫错落的佳景,他仔细观察女孩的举止,见其虽处野外仍严谨地跪坐着,腰背挺直,举止有度,青丝简单地束在脑后,直垂腰间,远望如披云霞,加之身形小巧,面目又秀丽夺人,实在娇俏可爱。更称得身上污浊的衣物一点不相配。可自前次喧闹开始,一路行来俱是人烟罕至之地,梳洗都奢侈,又哪里有合适的衣物让她更换?想想这样的璞玉今后会有的结局,连他也觉得仿佛有些不相配。
这些天之所以这么殷勤关切,除了另有目的,自然还是赏心悦目居多了。不过赏心悦目是一回事,要不要卖了她又是另一回事。
张岳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正即使他不卖,苏幕日后也不过在边境持贱役罢了,说不定她以后还会感激他给她提供了一个脱离贱籍的机会呢。他也不算有负于她。
苏幕吃完,发现张岳一双白眼仍盯着自己,此人相貌虽让人害怕,神情却似有惋惜欣赏之意。犯人们在远处聚餐,其他兵士似乎也不曾注意这里,她小心放好碗,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悲戚,眼泪几乎相连成串,“我家不幸连遭厄运,实在让人伤怀。我不过稚童,却也知道大人有慈悲之心,对我的关爱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苏幕自知身份低微,不配有此妄想,然,然私心里只把大人当作我另一个父亲……”说到这里,苏幕已是泣不成声,向张岳膝行过去,感觉到张岳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在他怀里埋首痛哭起来。
张岳之前还嫌苏幕身上污浊,她一番哭诉,特别是张岳自己近来也时常得意于自己对这孤女的关爱之举,原本还不愿粘手,此时情感激荡之下,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不由宽慰一番,胡乱许了一些自己听了都好笑的话,什么“你只管把我当你爹爹”,“行路凄苦,我若有照顾不当之处你只管与我说”,“你生的如此可怜可爱,别人多加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等等其他类似的话暂且不表,反正不过是些要小女孩交付信任的大话。
苏幕只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拿一双琥珀似的眼把张岳看着,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张岳看在眼里,只道这孩子之前的话在这个年纪虽难得条理分明,至诚至切,可见其资质不俗。然而她所受的打击即使是他这样的壮年男子也难以承受,料想她一夕之间丧失亲人,富贵,张岳的关怀不正像雪中送炭?再者说,人总是喜欢夸大自己对他人的帮助,在外人看苏幕的举动或许会觉得痕迹过重,太过夸张,张岳却认为合情合理。
以后几日,两个人竟真有了几分父慈女孝的样子,张岳支使了其他人走在前面,自己把苏幕放到拉粮食的车上与她一道行走交谈,吃饭时更忘不了她,总要到了她身边才示意众人领饭。每每路过什么自己认为值得一见的景色,他们也互相示意,亲密非常。
众人看了,犯人们动辄得咎,惟恐惹祸上身,不管心里什么念头,表面上全装聋作哑。押送的兵士们就不一样了,每见张岳瞪着一双白眼对一个小女孩指点风雅,都互相嬉笑,现在不好直说不过是知道张岳格外看重他的脸面,不敢真的惹怒长官罢了。
一日连心腹都犹豫问他:“你不是又有别的心思吧?她如果真是孤女,倒还好办。这个身份,你若把她养在身边,以后查出来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