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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的左脸颊1(11)

“我马上回来!”

赶回家时,王婶和一个老邻居守在我妈身旁,用毛巾帮她扭伤的脚做热敷。我妈的脸上有了血色,说话也有力气了。

“星见,你怎么回来了?”她惊讶,“你不上课?”

“是我,是我叫她回来的,你刚摔下去那样子,真是吓人。”王婶心有余悸地抚心口。

“妈,走,去医院。”我想抱她,她一把推开我。

“不去不去,哪里去得起医院。”她摸着扭伤的脚踝,“又没什么大事,就是崴了脚,敷下就好了。”

我心一酸,不是滋味。

“不花什么钱,我们去找医生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开点正骨水之类的药。”我安慰她:“上周我去交水电费,卡里还有一千多块。”

妈叹一口气。

“卡里没钱了,昨天我去交了这个月的房租。”

“我……我在打工,我有钱。”

“你那份兼职一个月就八百块,在深圳这种地方够用什么?”她慈爱地抚摩我的脸:“星见你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有空打扮打扮自己,跟同学们出去玩。我看楼上跟你一起念大学的那两个小姑娘每个周末都化了妆,穿得漂漂亮亮地出去跟男孩子约会……”

“我是您的女儿,就是不化妆也比她们漂亮。”我捉过她的手,“你等等,我找点东西帮你包扎。”强忍喉咙里的哽咽走进客厅,刚刚离开她的视线,泪就唰的淌了满脸。

胡乱擦了擦。在茶几上扯了一些干净的纸巾,从药箱里翻出双面胶、消毒药水、纱布、小剪刀。王婶好心地转回家拿了一瓶正骨水送来,邻居陆续散去回家做饭。

我撕开纱布,叠成一个小方块,倒上正骨水帮妈包好脚踝。

她咬着牙,不喊半句疼。

那晚上她很早就睡去,我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她血气不足,手心一直暖不过来,皮肤比从前粗糙了太多。

一个女人无论怎么悉心保养,一过四十岁她就真是老了。我妈年轻时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在京剧团里唱花旦,尤爱《霸王别姬》这一出。一直记得她在《霸王别姬》演“虞姬”那个扮相,青丝三千,忧愁万年,眉目间泪光点点,顾盼生辉。台下的人们看得痴迷,听她婉婉柔柔地唱——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她在台上有一种古典的光芒,让观众们挪不开视线,想必我父亲当年就是被她的光芒吸引的吧。二十年前,我母亲跟着内地的文工团去香港汇报演出,认识我那个好吃懒做装大款的父亲,后来舍弃文工团的工作跟着他留在了香港。他们结婚一年多后有了我,我满月的时候,父亲去澳门豪赌,欠了一大笔赌债后跑得无影无踪,从此我们母女两个相守度日,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后,辗转回到深圳。

想起她背着三岁的我去幼稚园,走到门xx交不起园费又折回家,为了给我买新书包周末顶着八号风球去公司加班,当晚高烧40度;

小学一年级我得了“三好学生”奖状在全校大礼堂里领奖,她坐在第一排望着我欣慰地笑,笑容里泪光闪闪;

初二时我跟同桌的男生早恋,她追着要打我。巴掌还没落下来,她自个先哭了;

高三时我交不起资料和补课费,她逼不得已去敲邻居的门借钱……

……

一个女人带着她不懂事的女儿,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这一辈子都想嫁个好男人,不求大富大贵,天寒地冻时有个家就可以了。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还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我突然很心寒,血和泪都往肚子咽。

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兜兜转转一场,到头来都是捕风。

等妈睡熟后,我回房间写作业,一摸口袋又看到谢落微的照片。坦白说,我真羡慕她,去世经年,还有这么优秀的男生一直一直怀念她。

不是没有过初恋。15岁跟同桌男生易佳南放学后手拖手逛街,他偷开表哥的跑车载我去南澳的海边。那时我是班里最孤傲的女生,只有小易亲近我,教我说普通话。在海边他轻吻我,两个人嘴笨地碰到对方的牙齿,在熔金的夕阳里羞得一脸通红。

当时我以为那个落在左脸颊上的吻,就是爱。

十五岁生日那天小易带我去一家法国餐厅,侍应生端上鹅肝,我举着叉子不知道怎么下口。小易细心地帮我切好放到盘子里,他说鹅肝是一种很残忍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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