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住了。半晌,青木浩二笑了,他搂住魏佑生地肩:“这和你有关,因为我要你教我写中国字。”
魏佑生盯着青木浩二,青木浩二坦然地回看他。
“好,我教你。”魏佑生开口道。
罗吉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木浩二的舞技好得没话说,他扮演的王子比岳喜还要略胜一筹,整个舞剧给人一种近乎完美的错觉。
错觉:对,是哪儿出了错,罗吉回想。是青木浩二的眼神出了错。王子看美人鱼公主的眼神应该是宠爱的,那是一种君主对臣民的优越感,而青木浩二的眼神则是一种平等的、接近欣赏的心态反映。她站起来,直奔舞蹈室。
舞蹈室里没有一个人,7点钟的夕阳在窗外渐渐变得黯淡,却妖艳无比。
罗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她回头,是青木浩二。
青木浩二手中有本画册,他递给罗吉。
这是世界级芭蕾大师凡诺娃的经典动作集。
“给你。”青木浩二说。
罗吉翻开画册,一下子掉入舞蹈世界。那些动作都是活生生的,像一个个分裂的灵魂在动在笑在哭。
青木浩二自然地打量着沉醉于舞蹈世界的罗吉。当初,他也和罗吉一样被这画册迷住。
时光悄悄溜走。
罗吉翻至画册的最后一页时愣住了。一张小卡片上写着一行中国字:我喜欢你。浩二留。
她抬头,青木浩二神色如常。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罗吉合上画册,直视青木浩二。
“我想,你会喜欢那里。”青木浩二微笑。
罗吉沉默,青木浩二的瞳色是淡得近乎透明的颜色。
这里是墓地。奇异的是,居然有两株樱树在开花,在冬季开花。
娇小的樱花花瓣落下来,落下来,落在青木浩二深蓝色的校服上。罗吉拈起那瓣花瓣,声音里有掩不住地惊讶:“樱花在发光。”
“大概是吸收了坟墓中死人的养分吧,这两株樱树的花瓣会在暗处发光。”青木浩二看着樱树。
罗吉的长发在风中飘荡着。
“有人说,樱花发光是因为它里面藏着死人的亡灵。”青木浩二说“我一年中总要来几次,有什么事无法决定,我就来问樱花。”
他把一双手伸向樱花树:“我喜欢罗吉,我能喜欢她吗?”他的声音沉得像一个梦。
“好,如果能的话,就落两瓣花瓣在我手心里。”罗吉看向青木浩二的手心。
没有樱花落下。
罗吉转过身看樱树。这时,真有两瓣樱花瓣落在青木浩二的掌心,罗吉没有看见,青木浩二没有说话。青木只是将花瓣小心地放在上衣口袋里。
“‘樱舞’大概就是在这里产生的吧?”罗吉头也不回地问。
“是的。”青木浩二回答。
罗吉转过身:“回去吧。”
樱花如雨而下,是起风的季节。罗吉的左手紧握着,手心里有不知何时飘来的两瓣樱花瓣。
樱花里真的有亡灵居住吗?
第二颗纽扣
别人说日本东京是东方巴黎。
到了东京罗吉才相信此言不虚:到了东京罗吉才真正发现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巨大。
东京是香水、服装、钢铁、信息的栖息地。站在折射着虚幻光线的个人香水柜前,罗吉想象着无数女人打开瓶盖,配置属于自己一部分的香水。站在地铁里,忽暗忽明的压迫感从头顶升起直达车顶——上面,汽车在奔跑,信息在涌动。坐在剧社里,罗吉欣赏艺妓那种柔美暧昧的舞姿。日本越来越国际化了,传统的精神已逐渐消亡。
今夜,站在摩天大楼23层楼的窗口,罗吉望下去,就像从水面上望向水底。突然间,罗吉发现自己这16年来什么也不知道。她想看更大更精彩的世界。某一天,她一定会看到弱者看不到的地平线。
坐回床边,罗吉翻开岳喜送给她的《我从战场归来》,两片干枯的花瓣夹在书中。想想来日本的这段日子里,唯一真实的似乎只有这两片花瓣。
青木浩二,什么时候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这样清晰?罗吉笑笑。爸妈老说她们这一代的学生不懂事。可是,喜欢人的心情是不分年龄的。喜欢?罗吉吃了一惊。她喜欢青木浩二?
喜欢就是喜欢。罗吉翻身上床,从包里找到一张记着电话号码的小卡片。
她披散着头发,口中念念有词。电话……通了,冰凉的话筒拿在手中,罗吉有些手足无措。
“喂,我是青木,你找谁?”电话那头是青木浩二的声音。
“浩二,是我,罗吉。”罗吉道。
“罗吉,你终于来电话了。3天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好吗?”青木浩二的声音显得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