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几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腻在一起,想不熟稔都不行。苏云开和明月之间也少了拘谨,但也没了初见初识那种疏离,谈天论地时常有笑声。倒是秦放和白水,越处越闹腾。用明月的话来说,就是耗子和猫。
苏云开有官印,将他们三人当亲随,录入簙册,也一起住驿站,少了许多麻烦。
这日四人早起,苏云开算了下路程,离府衙还有二十里,赶得快的话还能赶上午饭的时间。这次他去赴任没有知会那边的人,只知道有新官上任。
秦放睡了近十天的硬板床,腰都要断了。这处驿馆的更硬,疼得他从驿站出来都要双手扶腰,走路一拐一拐。白水瞧见,伸出手指就往他腰上戳,戳得秦放跳了起来,怒道,“白捕头!”
白水皱眉,“别动,我给你拧拧穴位,会好受些。”
秦放半信半疑,但如果就这么跑了,估计以白魔王的性子也会抓他回来,还不是白遭罪。他“嗯”了一声站在那,白水左掐右掐,疼得他呱呱叫。等白水松开了手,他小走两步,意外发现竟然真的好了很多。他可算是对白水有那么一丝丝敬意了,“手艺不错嘛,跟谁学的,改天我也去学学。”
白水抬了抬下巴,“喏。”
秦放顺势看去,瞧见那从驿馆大门走出来的一双男女,在暖阳的映照下,郎才女貌,有说有笑的,真是一对璧人,看着都觉舒服。他忽然觉得不对,觉得胃有些翻滚,惊愕看他,“明、明月姑娘?那她又是怎么学的?”
白水想了片刻说道,“她刚开始跟着她爷爷检查尸体时,被逼着记穴位,自然而然就知道每个穴位是干嘛用的。”
秦放顿觉双腿无力,腰更疼了,胃还有点翻腾。
苏云开见他脸色苍白趴在车壁上,问道,“他怎么了?”
白水看了他一眼,答道,“哦,大概是腰疼吧。”
明月上前道,“小猴要不要我给你掐一掐呀?”
“不要!”
苏云开皱眉,“不就不,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秦放字字道,“就、不!”
苏云开弯弯唇角,抬手往他腰间一戳。
“嗷——”
秦放气急败坏,苏云开已经拿了小板凳出来,置在地上。明月踩凳上去,弯身将他递来的板凳放了进去。每日重复几遍,早就默契无双了。
“姐夫我上不去。”
苏云开坐在车板子上,扬起马鞭,余光轻瞄,“那就留在驿站吧。”
秦放一听,一跃而上,动作迅速得能比得过豹子。等他爬进车厢又开始哀嚎,惹得白水烦不胜烦。
明月听他俩拌嘴也实在是吵闹,俯身出去,坐在苏云开一旁,打开油纸包,撕了一块烧饼往他嘴边放。苏云开咬入嘴里,慢慢嚼咽。吞下一块,她又递来一块。不一会饼就被两人分吃完了,明月问道,“喝水还是再吃一个?”
“水。”
等他喝过水,明月将水囊拿回继续抱着。马蹄声响,风渐平息,已经上了山道。山道很短,坡下可见村庄。她看看地图,指了指村庄左侧小道,“得从那儿过去,右边的路是通往别处的。”她说完又歪头问道,“这条路你走过吧?”
“走过。从江州到开封,从开封到大名府,又从大名府去别的地方,小时候跟着父亲基本将整个大宋都走遍了。”
驾车的人非常平缓地说着这些话,但官宦之家又怎么会老是跑来跑去。明月听过他父亲的事,因太过刚正,所以仕途并不太顺利。而苏云开之所以被赏识,是因为他的探花之名是皇帝钦点的,又因曾是太子陪读,深得信任,又着实有能力,因此仕途要比他父亲要顺利些。
如今擢升为提刑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平静的俊朗面庞下,还隔着一堵高墙,是明月还没跨过去的。记忆中的小哥哥,分明很开朗健谈。
苏云开见她久没说话,朝她看去,“怎么了?风大的话就进里面去吧。”
“没事,你一个人赶车会很无聊的,我陪着你。”
无聊?这倒不会。不过有人在旁边说说话,好像也不错。苏云开没再让她进去,但车厢里两人吵个不停,已是聒噪。苏云开和明月相觑一眼,无奈一笑,真是两个活宝。
下了山坡,从村庄左侧的路过去。到了近处,明月才看见地上隔一段路就有冥纸香烛。
一根香烛穿插一片土黄冥纸,上面点了两三滴红蜡,散在草丛中,铺在泥路上。有些已经湿润,有些已经被过路的马车行人碾压成泥,残留在地上的大多已经不完整,想必散了有一段时间了。
在宋朝,一些地方在有人过世后,亲人会用冥纸夹香火,散在地上,据说能为鬼魂铺路,顺利找到鬼门关,也为了逝者上路时,能用上这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