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没见?的确,自太后寿辰结束之后,莲岂便再也没跟太后见过面,他上完朝便回东厂,哪也不去,乖僻极了。赵善恭是先帝跟前的老人,先帝驾崩后便跟着殷太后,此时此刻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绝对没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莲岂自然不会不懂他的意思,美目流转间淡淡一笑:“公公说的是,太后若要找我只需传唤一声便可,何必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赵善恭不以为然:“今日若非老奴亲自来,怕是请不到莲督主啊。”
翩翩抿了抿唇,脸色有些苍白,脚下不自觉后移几寸,挪到了谁也看不到的阴暗角落。
莲岂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突然没了和面前之人寒暄的心情,三言两语应下了太后的宣召便将赵善恭送了出去,待回来时,便看见何翩翩正盯着白纸格子窗发呆,清减许多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格外茫然。
“翩翩?”莲岂走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何翩翩愣了愣,被发现心事似的慌了手脚:“没什么。”
莲岂眉目一动。
……她心里想的事情决不能让七叔知道,她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若无其事。
“也罢。”见何翩翩似乎铁了心不打算说,莲岂便也不再强求,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勾唇一笑,柔声道,“今日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灯会,待我从宫中回来,带你出去玩如何?”
“花灯会?”翩翩迷茫的眼神移到莲岂俊雅的脸庞上,讷讷地重复了一遍,“七叔和我一起去?”
莲岂捋了捋她耳侧一丝长发,点头道:“是,等七叔从宫里回来,便带你一起去街上转转。”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七叔主动邀约一起上街,何翩翩自然不会拒绝,她表情不多的脸上露出一丁点笑意:“好。”
“那……”
要走了?何翩翩眼神飘忽了一下。
“你在东厂等我。”
“……好。”
莲岂轻轻舒了口气,转身挥来东衡,在东南西北的侍奉下换上了月牙白的官服,系上了御夜的披风。当他一切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觉周围安静得有点奇怪。
举目望去,何翩翩还在,只是很没存在感,稀薄的几乎让人忽略了她。
莲岂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许久,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谁也没有言语。
东衡忍不住咳了一声:“督主,太后宣召,去迟了恐落人口舌。”
“知道了。”莲岂黑眸眨了眨,最后看了何翩翩一眼,“乖乖等我。”
何翩翩顺从地点头:“嗯。”
就这样,在这个夜幕降临的时刻,莲岂在何翩翩的目送下离开了东厂,黑色的车架缓缓行驶在夜幕当中,几乎与夜融为一体。
事实上,谁都看得出来太后和莲岂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份联系可能是因为交易,也可能是因为感情。但真正因为什么,只有莲岂心里最清楚。
在莲岂心中,太后只是他把玩朝野的工具,这个工具若用得好可以如虎添翼,若用不好,也可以毁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起。
他不得不花心思去维系他和太后之间的“联系”,以此来保证他的地位稳固,不受他人威胁。但他又不想因着这份联系而让皇帝对他有所看法,所以他需要一个阻隔自己和太后之间流言蜚语的挡箭牌,这个牌子就是翩翩。
何翩翩的存在,是偶然,也是必然。莲岂谋略过人惊采绝艳,权利上更是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可以代表皇帝处理任何事物。处在这样一种高度上,很难有人可以明白他的寂寞和压力,而原本就该这样一直走下去的人生,在何翩翩出现后有了转机。
她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女人,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形象面对她,在双方适应彼此的过程中,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一直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的状态,却没发现这样的相处让他所预料的余生出现了纰漏。
夜依旧是夜,处在夜中的人心思却各有不同,莲岂最终还是进宫了,虽然知道何翩翩不高兴,但他还是选择了去见太后。
何翩翩独自立在卧房门边,仰望着满天星空,一动不动,恍若入定。除了那偶尔被风吹起的单薄衣衫,再无可以证明她还活着的痕迹。
“夫人,夜里风凉,您还是回屋里去等吧。”北晏犹豫很久,还是说出了劝慰的话。
督主已经进宫一个时辰了,再过一个时辰花灯会就结束了,可他还是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