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她离开他,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
可如今看来,他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不快乐。
靠近病床边,严君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没事吗?”
阮西子微笑了一下,敷衍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你很好?
是么。
可为什么你回答这些的时候,脸上却是“我有事,我一点都不好”的委屈模样。
但严君泽也知道,这份委屈,能够安慰的人,不是他。
阮妈妈看了一眼严君泽内疚又自嘲的样子,年轻人的感情她不好插手,可她也看得出来严君泽对阮西子的感情,那份感情深厚到她完全相信阮西子嫁给他之后,可以幸福一辈子。
只是这份幸福,是阮西子本人想要的那份幸福吗?
晚上。
易则再次来医院陪床,他甚至都不打算给陈倦找护工,他知道陈倦有多挑剔,担心那些护工笨手笨脚,无法满足他的要求,让他病中的心情更加郁结。
但今夜,当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你走吧。”
陈倦甚至都没允许他靠近,便开口赶人。
易则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说:“对不起陈总,我又自作聪明了。”
看来哪怕阮西子来了,也没动摇陈倦一分一毫的决心。
陈倦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重复道:“你走吧。”
易则抿抿唇,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病房,但却没有走远,只是坐在病房外面安静地守候。
病房内,陈倦躺在床上,手上攥着“生命树”,神情冷然。
他这次做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改变,那些放心不下的人或事,都已经交代给了可以让他放心的人。
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赴死了。
垂眸凝着手里的生命树,其实每一次开口赶阮西子走,每一次开口伤害她,都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她在难过,他比她更难过。
不过没关系,这种难过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总比和他在一起,等他死后,一辈子难过下去的好。
她以后会很幸福。
会很快乐。
她会遇见一个她喜欢的、健康的人,那个人也许是严君泽,也许是简然,也许都不是,但她肯定会遇见那样一个人。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孩子会长得像她那样漂亮,让人过目难忘。她会实现她的梦想,成为业内优秀的知名珠宝设计师,她会将DM做大做好,甚至可以拿到ACME的股份,成为一个有安全感、主导自己生活的女人。
她会很好很好的。
只是这些好都与他无关。
她所有的幸福都分享给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也不是他。
握紧了手里的生命树,陈倦抬眼看着天花板,微笑了一下,自语般道:“阮西子,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定。”
春节已过,元宵将至,阮西子的病一天天好转,她已经很少会头疼了,可却变得越来越沉默。
阮妈妈很担心她,这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阮西子:“到底为什么这样呢?是因为什么人吗?西子啊,不是妈妈说你,严总监一表人才,多好的男人,你们之前也在一起过不是吗?你现在的情况他还对你不离不弃,怎么看都是真心喜欢你的,比别的男人可靠多了,你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和他在一起不好吗?”
一直安静沉默的阮西子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开口,低声说:“不好。”
阮妈妈一怔:“什么不好?”
阮西子看向母亲道:“我不会再和谁在一起了。”她抬手按着额角苦笑道,“我的记忆越清晰,我就越害怕,我现在特别担心当自己完全想起来的时候会后悔自己现在的毫无作为。妈,你也不要劝我和严总监在一起了,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了,虽然我还不能确定我心里一直沉沉记挂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除了那个人,我不会再有任何人了。”
阮妈妈愣住,惊讶又为难道:“为什么啊?”
阮西子淡淡道:“这就好比你在写论文,你费尽所有的精力取材、叙述,当你终于快写完的时候,导师却告诉你,你跑题了,这篇论文不合格,你要重写。妈,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有心情和精力重来吗?”
阮妈妈沉默了。
阮西子继续说:“那一篇论文已经花光了我余生所有的精力和感情,我已经对其他题材再也提不起兴趣了。我不想重来。我耗费了所有,只差一步就能完成的论文,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结局,我不甘心。”
阮妈妈皱眉道:“可是西子,如果你不写这篇‘论文’,导师就不可能让你毕业,难道你要为了这一篇论文就失去毕业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