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齐光回承乾宫时,没有去静室,而是换了一身出宫的襦裙,随后唤了江德忠备车。
江德忠瞅瞅齐光,只觉越看陛下越像是在跟路侍郎闹别扭。不过这想法江德忠自然不敢说出,赶紧赶忙地唤人备车。
“陛下要去哪儿?”
齐光沉默了下,说道:“路府。”
而与此同时,路府里的路离也收到齐光出宫的消息。他问:“陛下的马车走到哪儿了?”随从说道:“一刻钟前刚刚出了宫门。”
路离道:“好,再过一刻钟便开始煎药。”
“是。”
“退下吧。”
路离旋即转身回房,利索地脱了身上的锦袍,披下乌发,只剩一件里衣后,方在榻上躺下。他轻捏嗓子,重重地咳了几声,话音登时变得沙哑低沉。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一开,是路离的随从匆忙走进。
“公子,陛下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鹅黄的身影逐渐现出。齐光闻到了浓厚的药味,她皱了皱鼻子,行到榻旁,问:“璟衡,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他沙哑着声音道:“再多几日便能痊愈。”
说罢,他重重地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渐渐咳出一抹红晕。
☆、第二十二章 说
齐光目光一凝,登时竟难以移开。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寡人准你告假,痊愈后再歇多几日。如今这时节,的确容易得病。”
路离说:“多谢陛下。”
齐光道:“好了,你既然病着就好好地歇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从宫里拿。”说着,齐光便准备起身,然而此时,路离却一把握住齐光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让齐光怔楞了下,碰触到路离的眼神,她心中腾然间有了异样。
正好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药好了。”
路离松开齐光的手,说道:“进来吧。”待小厮将煎好的药搁下,无声地离去后,路离才与齐光说道:“方才外边起风了,想来快下雨了。”
齐光只觉嗓子微痒,轻咳了几声。刚刚本想离去的,可被路离的眼神这么一望,她的脚步忽然迈不开了。她说道:“下雨了凉快……”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道:“说起来,寡人还欠你一份赏赐。之前白晟一案,是你立了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她原以为以路离的性子,定会又说此乃微臣本分云云,未料这一回路离却认真地问她:“当真什么赏赐都可以?”
齐光道:“只要寡人能赏给你的,都行。”
路离道:“微臣要陛下的一次原谅。”
齐光一怔。一次原谅?她诧异地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而言,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铁定是做了亏心事。只是以路离这样的品性,她委实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亏心事来。
路离笑了笑,说道:“微臣与陛下的婚事还有将近三年,与陛下成婚后,微臣便不得干涉朝中之事。微臣只是担心以后会做错事,所以便想请求陛下的一次原谅,防范于未然。”
听到此话,齐光不禁有些唏嘘。
路离想得长远,其实说到底还是她的身份特殊,娶了公主的驸马处处被束缚,更何况是娶了皇帝的男人?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道:“好,寡人应允你。”
她又笑道:“等你康复后,陪寡人去骑马吧。寡人很久没有骑马了。”
路离含笑道:“好。”
齐光离开路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她原本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路离的,仅仅是看一看,可没想到这一看就是一整个上午,她在路府用了午膳才离去的。
齐光觉得自己撞邪了,一碰上路离就不对劲。
倘若母亲在世,路离的下场肯定如同她的画作与小猫,还有那一双血淋淋的眼睛。思及此,齐光打了个颤。她愈发觉得自己撞邪了,孩提时的事情最近一件又一件地涌现在脑海中,这几日还夜夜噩梦。
齐光上了马车。
车夫见天色尚早,平日里皇帝不到傍晚都不会回宫,遂问:“姑娘,现在要去哪里?”
只听齐光没精打采地说:“回宫吧。”
她支颐望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又叹息一声。她得找太医瞧瞧,兴许得病了。外面的风有些大,转眼间便有细雨飘零,齐光正要放下车帘时,眼尖地瞅到数十步开外有一道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正是陈南珠。
即便她戴着帷帽,垂落下来的轻纱遮住了她的脸蛋,可齐光看美人的火眼金睛从未出错过。
她一眼就看穿了她。
是陈南珠,绝对不会有错。
打从惠宗掌权后,京城里女子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女子出府上街都极少戴着帷帽或是面纱。而如今陈南珠戴着一顶帷帽,在细雨之下,便有几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