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的眼眶红红的,她接着道:“可是木头将军仍旧带病上朝,陛下允了他假他也要来上,别人不知晓原因。可是我知道!木头将军就期望能在宫里见你一眼,远远的一眼也好。”她摇了摇我的手,“太后,反正你都出来了,将军府离公主府就几条街道,你就去看看他吧。”
我真是不知这白玉坠竟是宁恒跳湖找回来的,说是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皇帝的执拗却也是一直都在的。雁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我真的去见了宁恒,皇帝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况且以宁恒的忠诚,估摸他会拒我于门外。
可是望着雁儿红通通的双眼,我于心不忍,点了点头。
出了公主府后,我上了马车,驾车的宫人问我是否要回宫时,耳垂上的白玉坠微微有些凉,我叹了声,道:“回宫罢。”
第四十章
十二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皇帝依旧每日定时来我的福宫向我请安,话语间的绵绵情意愈发明显,我躲不过唯好装傻听不懂。这十二天里,我偶尔会想起宁恒,也曾起过去议事殿附近转转的念头,只不过最终仍是作罢。感情这回事,既是说断那便断得彻彻底底。
我再次见到宁恒是在除夜。
依照习俗,除夜需驱傩,数百人乃至千人由乐吏率领,手执耗牛尾拂子,在宫中随大队跳来跑去,以此逐除疫鬼,迎接新年。
皇帝和我一起到了看台上,朝臣向我们行礼时,我望向了宁恒,宁恒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皇帝道了声免礼,朝臣起身时,沈轻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对我轻轻地笑了笑。
我想着明日谋反在即,沈轻言许会身首异处,面上便再也笑不出来。我收回目光,和皇帝一道坐在看台的最前方,底下驱傩已是开始,无比热闹。
一切一如往常,皇帝也是笑眯眯的,唯独我心事重重。
我手持琉璃七宝杯,浅酌着葡萄酒,焰火升至空中时,我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我酒量甚浅,几杯葡萄酒后我便有了醉意,皇帝拿走我手中的琉璃七宝杯,温声道:“绾绾别喝太多了,酒伤身。”
当着众多朝中重臣,皇帝竟是唤我的小字,我心里头不禁颤了颤。
之后我生怕皇帝要在众臣前表现他情意款款的一面,遂捏了个措词,早早地离席了。如歌扶着我上了步辇,不料步辇刚行了些路便有人拦住了。
步辇停了下来,如歌轻声道:“太后娘娘,宁大将军求见。”
我褰帘望去,果真是宁恒。宁恒在此时来见我,委实能说是件奇事。我心中好奇宁恒会是因何事而求见,遂吩咐宫人在此处候着便施施然下了步辇。
宁恒向我行礼,规规矩矩的大臣之礼。我心想那些互啃的时光真真是一去不复返了,我和宁恒会走到这个地步,我委实不曾想过。
我心中惘然,面上却是淡笑道:“宁卿起来罢。”
宁恒站直了身子,他没有望我,只是低着头,道:“太后,可否寻处僻静地?”
我道了声“好”,环顾了下四周,恰好前方有座梅园,我便和宁恒步行了过去。说起来我也是第一回在夜晚进梅园里,梅园里栽了千百棵梅树,白日里经过梅园时,端的是香气袭人。如今夜晚至梅园,溶溶月色之下,枝上梅花盛开,暗香漂浮,比之白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和宁恒在挂有宫灯的梅树下止了脚步,我开口道:“就此处罢,宁卿有何要事?”
我直直地看着宁恒,可宁恒依旧没有望我,他的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只听他低声道:“前些日子,微臣奉陛下旨意暗中彻查沈家,不料却是查出了沈相与乱党勾结,欲行谋反之事。”
宁恒顿了顿,我见他拳头握了握,又道:“微臣还查到了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后。”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看来宁恒去查沈家,之后查出了沈轻言要谋反一事,顺带又查出了我是同谋,但是却不知晓我早已经和皇帝达成了共识。
我忽起逗弄他的心思,便颤颤地问:“牵扯到哀家什么?”
宁恒总算愿意抬头看我了,他道:“微臣查到太后也在其中。”
我惨淡一笑,“宁卿在说些什么胡话。”
宁恒定定地道:“沈相定不可能谋反成功的,倘若太后此事被陛下知晓了……”
听到此处,我打断了宁恒的话,我颇是惊讶地道:“你没同陛下说?”
宁恒望了望我,点下了头。他道:“太后如今也不曾做出些什么错事来。只要太后愿意现在退出,微臣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疑心太后。倘若当真有乱臣贼子供出太后,太后只需一口咬定不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