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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妹(17)

你出来多久了?钱小红问。

两年。阿青懒懒的长腔。

两年呀?

嗯。我也会剪头,就是没阿玲技术好,我的工资介于你们与阿玲之间。

阿青阿青,你的名字很好听!李思江说。

阿青就笑,阿青的牙齿像水浸过的大米。

阿红阿江,有很多事情你们慢慢就知道了,我反正觉得做发廊很没意思了,又不想到厂里干,厂里更累,倒班,住的吃的差,钱拿的也少。阿青嗲声嗲气地。

阿青你教我们洗脸吧!李思江说。阿青从镜子里看这两人一眼,拍拍座位,来,谁坐上来。李思江坐上去,阿青给她脖子围上一条干毛巾,再用另一条毛巾把头发包住,扎得很紧,挤牙膏一样挤出一堆东西,涂到李思江脸上。

这是磨砂洗面奶,去污力很强的,但有的客人不喜欢。阿青悠悠地搓,懒懒地说,李思江觉得脸上凉浸浸的,阿青的手指滑行,就像一块软膏在脸上擦来擦去。

你看,随你怎么洗,每个地方都要洗到,不能弄到眼睛里。三角区要多搓几个回合。

三角区是什么?钱小红只听过三角裤。

阿青的手指在鼻尖两侧和嘴唇附近逡巡,说,这些地方比较脏。

钱小红暧昧地笑了两声,说我来试试。

你别用指甲抠啊!钱小红刚搓,李思江就叫嚷起来。

谁让你这脸只是实验品啊,你以为你真是享受的呀!等你当了老板还差不多!钱小红拍了一下李思江的脸。

阿青那手指头就是不一样,刚才好舒服哩!怪不得都要洗脸,不晓得是哪个兴起来的!

阿青,你给我洗个面吧!噢,新来两个啊?这时候进来一男的,脸黑得像板栗,手里提着头盔,牛仔裤磨得发白。

坤仔洗面啊,这是阿红,这是阿江,你看你要哪个洗?阿青跟他很熟。阿青说话的口气像妓院老鸨。

随便啦!坤仔坐上椅子,拿把梳子胡乱地划。

阿江,洗吧,没关系,坤仔很好人的。

坤仔真好人,李思江往他背后一站,他只在镜子里悄悄看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微仰着脸。李思江依样画胡芦,围毛巾,涂洗面奶,糊稀泥一样满脸搓开来。阿坤一脸疙瘩,像蛤蟆皮儿,李思江直搓得心里翻江倒海,还得用胸抵着他的头,方便手指头用力。阿坤脑袋长角,把李思江胸顶得酸疼。

坤仔,还在一天到晚四处抓人啦?阿青倚着另一张凳子。

系呀,年边抢劫、盗窃的几多啊,都想捞点钱返去过年。阿坤的嘴不能全部张开,讲得含混不清。

坤仔,你做什么的呢?李思江问。

村治安队。

这是一个村呀?这么多工厂,楼房,村里怎么没田哩?

还有田啊?土都建厂房了,村民年年有红分,哪有田种。李思江瞪大小眼,忽然觉得手下的疙瘩并不可怕,甚至还有了些可爱,手指头倾入了一点感情,搓起来就仔细轻柔了些。坤仔走的时候,脸真的不像原来那般板栗了。

夜晚睡在发廊按摩间,一扇小窗,一上一下两张床,空气无法流通。

唔,小红,什么气味?李思江对异味敏感。

李思江耶,你前世可能是狗!嗯,空气是不太好,噫——精子的味道!

阿玲在按摩间嘤嘤啜泣。阿玲啜泣的声音很像叫床,嗓子里哼哼唧唧,断断续续。人的痛苦与快乐的表现有时候会反串一下,比如幸福时流泪,悲痛时狂笑。有个片子里就有一个那样的镜头,男的把女的做得皱眉哼叫,男的就愣了,停下问,是舒服还是难受?女的说快点啊,舒服得难受。这不矛盾,系一发动全身,乐极也会生悲,否极还有泰来。阿玲是不是舒服得难受,没人知道,但可以想像台湾老头既努力哄劝又束手无策的狼狈劲儿,老头搞不懂年轻女孩的心事,就像驾驭不了年轻女孩的性欲,半天抹不平声音,半天喂不饱女人。阿玲好像是不想在发廊干了,要老头给她一笔钱开个咖啡吧。老头的衣服色彩很艳,把詹士邦发廊映得富丽堂皇,老头说话却嗫嚅着一点不爽。只要老头一来,阿青就贼兮兮地笑,说老头是只老猫,嚼不动一条鲜鱼哩,老头干不动了!闻点腥味就饱了!

不行好啊,老人斑都长出来了,跟他交配多恶心呐!钱小红嘻嘻笑,对镜梳理染黄的头发。

李思江耶,莫把洗面奶搞坤仔眼睛里喽。坤仔的脸李思江承包了,李思江与坤仔已经熟稔。没事坤仔就用摩托车载李思江兜一圈风,买点零食。李思江的胸与坤仔的脑袋已经很融洽地贴合,苹果脸不再总现红晕,添了见识长了胆,话也越来越多。李思江洗得舒服,坤仔靠得舒服,李思江给坤仔洗脸的时间就越来越长。阿青是个有心思的女孩子,该藏的藏,不该藏的不藏。阿青不说话时,表情有些落寞,像枯叶子飘在水里。阿青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有一天洗完脸,坤仔忽然说,最近夜里捉贼,浑身骨头都疼,给我按摩一下。阿青刚挪动身体,坤仔和阿江就一前一后地进了按摩间。钱小红正给人洗头,从镜子里看到阿青有点窘迫,但她敏捷地调转方向去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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