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相信,他是天下最倒霉的蛋。
第十七章
在程小奇将要到达的几天时间里,朱妙悔不该搭上他。由于当初的无聊心情,诞生了一连串发生或即将发生的无聊,那些天的电话粥,比手淫还要苍白。程小奇正在准备行装,电话仍是密集,说话仍是亢奋,即便是假装,日以继日,也值得敬佩。朱妙对程小奇说,你别过来了,肯定没有好结果。程小奇问,好结果是什么,坏结果是什么。朱妙说,总之不会有好结果。程小奇答,不管好结果坏结果,死活来一趟。朱妙说,那你便做好最坏的打算。程小奇说就算你有别的男人了,我也要把你夺回来重新开始。朱妙心想你凭什么,真是少年痴狂,不知天高地厚。过一阵,程小奇又说,我不在乎你有别的男人,我们的开始从见面以后开始算起。朱妙说这样可以,后果自负,如觉伤痛,各自承担,不要有任何抱怨。程小奇笑道,我肯定你会在我怀里乖乖的。起飞前,程小奇又给朱妙打了一次电话,说,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等我。朱妙偷乐,想起一个中年男人曾经说,“你把衣服脱光了,在床上等我”,少年要穿,中年要脱,年龄差异的微妙,尽在截然不同的话语中体现出来了。
“如觉得他很帅,发个短信告诉我,我不会对你胡搅蛮缠。”许知元显得很有气量,他还没看清自己对朱妙的感情。他用一根手指替她梳理额前的头发,揪着她的鼻子轻摇两下,然后默不作声。朱妙翻了一下眼白,说:“你是不是想急于脱手呢?这就要将我拱手送人。”许知元道:“少年要是确实不错,你见了以后舍不得,我也只有目送。”朱妙发誓,少年最优秀,她也不会动心,睡在少年的怀里,远不如许知元的温暖宽广踏实。
两个人一个钉子一个眼,推来捏去套了半天,套的彼此心里暖意融融。少年是窗外盛开的花朵,在他们调情的时候悄然萎谢,春天就在心里,谁也无暇伤春感怀,他们甚至嘲笑少年有恋母癖。
在程小奇将要过来的日子里,朱妙的月经没按时来,她慌了。她没想过要和许知元结婚,她肯定不能和他的“小号”长久,婚后红杏出强在所难免。若真是对许知元爱入骨髓,或还能贞节相守。她更不能和他生孩子,和深爱的人生孩子,才有快乐,否则生育是件没完没了地苦差。朱妙慌,没曾想,许知元比她更慌。他立即搜肠刮肚找妇产科的熟人,说有个朋友的姐夫的妹妹的小姑子正是妇产科的主刀,技术一流,弄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并且由她弄过的女人身体并无两样,子宫也不受创,听起来像喝了补药一样,有益无损。许知元说了一大通后,发现朱妙气色不对,又和颜悦色地说,你要是真想生,就生下来,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当爹的思想准备。许知元敢说这话,也是摸准了朱妙热爱自由与独立的本性,否则她不会这么慌神。女人通常会通过男人是否叫她堕胎,来判断男人是否爱自己,在性与爱难以分辨的时候,也不失为一个荒谬的准则。于是未来等待月经或确认怀孕的日子里,朱妙上了刑似的,她的例假一向准时,这会儿她十分确信有了,而程小奇一周后就要抵达,和程小奇的可能,又减到了最低。
在程小奇飞行的时间里,朱妙与许知元在一起耗干了身体。
程小奇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时候,街灯冒出来了,霓虹灯醒了,街上的人浪漫了,薄毛衣裹得生活冷热适中,人和植物都是花枝招展。朱妙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徘徊,眼睛盯着停靠的的士,拉开的车门,以及车里面走出的男女老幼,搜寻一个符合程小奇形象的少年。的士停了,走了,走了,停了,朱妙的心随之一紧一松,一松一紧,肺活量突然加大,把自己搞得很累。于是后悔之情又来了。她心知肚明,要十分喜欢程小奇这个人,是不太可能的。假若瞅着程小奇感觉一般,她至少也得请他吃饭,安排住处,圆满处理所谓的感情;假若面目可憎,她打算转身消失,管他东南西北风。
心松一阵紧一阵的频率正减弱,目标终于出现了。十分平常的少年,丢人群里立马找不出来,背个巨大的背囊,彷如探险家,满塞帐篷,干粮,衣物,水杯等物什,驮在背上,腰不弯,腿不曲,步履异常矫健,鸵鸟般昂首挺胸,眼睛东啄西啄,寻找朱妙这个目标。朱妙当时便傻了,觉得自己和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也和程小奇把玩笑开大了,她几乎想不起来,这个现实是怎么一步步造就的。打情骂俏也好,电话淫荡也好罢,生于虚拟,死于虚拟也就算了,居然扯成面对面。若程小奇真是人中之俊,也就算了,偏偏其貌不扬,气质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