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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爱一身轻(32)

在草书艺术史上,有个叫怀素的人,从唐代中叶开始,被人谈论了一千两百多年。他贫穷无纸墨,他为练字种了一万多棵芭蕉,用蕉叶代纸,又用漆盘,漆板代纸,勤学精研,盘,板都写穿了,写坏的笔头也埋成了“笔冢”。朱妙不想名传千古,倒愿学习他这种精神去追逐爱情,让时间成“冢”,早晚把方东树从冢里挖出来,见见天日。

程小奇的照片取到了,与程小奇本人的描述不相上下。朱妙感觉不咸不淡,如鸡肋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偶尔啃啃练练嘴部神经,令口舌生津,与身体无害。因而照片并没有改变她原来的态度,即火不起来,也冷不下去,把程小奇吊的胃口十足。她越这样,程小奇越执著,想方设法感动她,不分黑夜白天的突然来电话,或者往邮箱里放情诗,flash动漫,还设置了一张回国倒计时表。

程小奇热情高涨。据称小奇说,他先是打电话告诉父亲,父亲的态度相对平和,他以一个大学教师的身份表示了对儿子的理解,他不会干涉儿子的婚恋问题,他说关键在于母亲。程小奇的母亲知道后,虽吃了一惊,但还是极力扮演开通,理解,宽容的母亲角色,对程小奇说自己的事情,自己抓主意。这么轻而易举的结果,出乎程小奇的意料之外,就好比一个人铆足了劲,要把无比沉重的东西搬起来,没想到沉重是一种错觉,轻的仿如踩空了脚。程小奇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朱妙,朱妙也愣了一下,她原本想借坡下驴,通过程小奇父母的反对而了却这事,这样责任和伤害,都与她无关,没想到反倒有了被赶鸭子上架的戏剧变化。

嫁给程小奇这个处男,确信非她所愿。现在两个人的事情,竟然变成了大家的事情,把长辈牵扯进来后,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急剧变化,出于对老人家的尊重,她不得不认真对待。

“程小奇,你知道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我老了,而且即将更老。”朱妙说。在电话里和一个不曾谋面的人谈婚论嫁,她再一次感觉荒谬,对方居然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简直是扯淡,太儿戏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年龄,多老我都爱你。”程小奇毫不退缩。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你那么小!”朱妙急了。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程小奇挺把自己当回事。

“你不在乎那是你的事,我从来不觉得我老,而你太小,是事实。”朱妙的话慢慢接近内心。而程小奇还在强调他不在乎年龄,他怎么怎么样,听起来很不明智,朱妙终于忍不住捅出真心话:“我根本就没爱上你!只是喜欢,还是虚无缥缈的,靠幻想支撑,随时都会消失。”

“你会爱我的,我会等到你爱我的,我有这个自信。”天底下拥有程小奇这种脸皮厚度的恐怕不多,至少朱妙从没遇到过。程小奇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爱情面前,自尊是多余的。

朱妙语塞。她的意志开始摇晃。此情此境,任何女人似乎都难以逃脱片刻的幻想:程小奇少年老成,英俊倜傥,涵养丰富,外加多情温柔体贴呵护专一忠诚,这样的男人,恐怕谁都不愿让他从手中滑走。朱妙对自己幻想的东西充满向往,比起人到中年官位不低却早已结婚生子的方东树,想象中的程小奇还是很具可比兴,甚至威胁性。再加上方东树这边前路未卜,说不定竹篮打水,虚掷青春。

“没有必要非得在方东树这颗树上吊死,我和程小奇的关系,并不影响我对你方东树的感情,正如你和你妻子的关系,并不影响你爱我。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凭什么只有孤独的坐着等待一个人,才叫爱情,边走边等,就不是爱呢?”朱妙对旧问题提出了崭新的疑问,并且得到了很完美的答案。

于是她比较含糊的把结不结婚的事告一段落,对于程小奇这样的少年,她几乎不用费什么脑筋,就把他哄的欢天喜地。她说等见面以后再谈婚论嫁也不迟。她知道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任何事都没有定数,与其在此争执不下,不如把问题交给时间,以及偶然。

程小奇总是不肯放电话,电话做爱必不可少。朱妙配合呻吟,兴致不高。无私奉献,是一种美德。程小奇不知道她一边呻吟一边看书,依旧从中得到赖以喷精的激情,一次仍觉不够,要两次,三次,直到精疲力竭。

他青春的肉体大约憋坏了。

朱妙一身运动装,轻捷的行走如猫,除了手上的那柄棍状藏刀,没带任何有碍行动的东西。深夜的车流稀少,偶尔划过的噪音更衬托黑夜的宁静。这个晚上,朱妙见到了月亮,它在树叶中隐隐约约。开始还以为是路灯,当月亮忽然跳到一片空白的地方,才知道它挂在天上,月光洒在地上,干净的街道如降了一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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