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那么年少英俊,身形那么灵动,满场的灯光也亮不过他的双眸。
那样光芒四射的他其实有点陌生,却又如此熟悉,让她的心跳一下子就变得飞快。
而面前的他则深深陷在沙发里,面色凝重,忧郁得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陈洛钧没有开声音,就这么默默地看了很久,聚精会神到雪容站在他身后半天了,他才蓦地醒过神来,慌忙掐灭了自己手中的烟。
“你怎么起来了?”他有些意外地一边皱眉,一边赶紧关了电视。
电视的微光一下子湮灭了,房间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里。
雪容摸索着在他的腿上坐下,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酒醒了?睡不着?”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背。
他没说话,只是略显僵硬地低头抱住了她。
“阿洛,你当年那么红,为什么忽然就不跳舞了?”她趴在他耳边问,“是因为你的伤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听安迪说你这两年戏演得挺少的?”她问得愈发小心。
他的沉默像一片黑云,压得整个房间都像失去了氧气一样窒闷。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你今天问我愿不愿意回来这里生活,是什么意思?”
他考虑良久,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回来不好吗?”
雪容想了想:“如果是你自己想回来,我一定跟着你。可是你自己一点也不想回来,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想跟那些人喝酒,陪那些人笑,过今晚那样的生活。”
黑暗里她的话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一支锋利的箭,箭箭戳在他的心窝上,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不懂。”他苦涩地一笑,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臂。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我的阿洛才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你说过的,自己选的路,不管多难都要走完它。”
他阖上眼睛,仰面靠在沙发背上。
他拿什么去走完自己的那条路?他已经疲乏入骨,仿佛一头困兽,四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口。他不介意演最不重要的角色,不介意只能住在地下室里,不介意自己拿着最低的工资吃着最难以忍受的苦,但他介意的是,他不能让她跟他一起沦落。
他的容容。
如果说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要给她幸福。他所谓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根本一钱不值。
“我才不要回来,你要是愿意让我一个人留在A城的话,你就回来吧。”雪容笑着拍拍他的脸颊,“好啦,快回去睡吧。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说,睡醒了,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算是配合她。
雪容从未见过他这么颓废沮丧,早已经黔驴技穷,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在他自己收拾了心情,站起来说:“你先去睡吧。我去洗个澡,马上就睡。”
雪容乖乖地回到他的房间里,关上房门以后就趴在门上,屏息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客厅里安静了很久,他的脚步声才渐渐响了起来。
他走到她门口的时候停了停,雪容怕他会进来,赶紧跳上床盖好被子。
他却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脚步声便缓缓地远去了。
她却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第二天雪容是被早饭的香味引诱醒的。
她揉着眼睛找到厨房,发现他买了她最爱吃的鸡汤小馄饨回来。
“你这么早起啊。都不用睡觉吗?”她俯下身,使劲闻了闻熟悉的鸡汤味,满足地大叹,“好香啊!”
“刷牙洗脸去。”他把她往外推。
雪容乖乖地跑回房间,飞快地刷了牙洗了脸,又一路小跑回到餐桌前坐下。
陈洛钧的脸色不太好,眼睛布满血丝,还有些红肿。
“我的机票是下午的,你呢?”雪容一边吃早饭一边打量他的神色说。
“跟你一起回去。”他轻描淡写地说。
“哦。那还早呢,你待会儿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不行。待会儿还要去个地方。”他摇了摇头,吃着自己面前一碗什么料都没有的白粥。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也要去啊?”
他很奇怪地看看她:“当然了。”
她低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馄饨好好吃,可惜你又不吃。”她掩饰道。
出租车开到快郊外的时候,雪容才意识到他要带她去哪儿。
“阿洛……”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
“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知道吗?”他捏捏她的手嘱咐道。
雪容忙不迭地点头。
他带她在高墙边的一扇小门前停下来,早有人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领着他们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