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在尽头拐了个弯,雪容从墙角伸出头去往外看,一眼就看见了正面朝自己的陈洛钧。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跟他个子差不多高,比他胖一些,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有本事就永远都别回家!”
雪容一惊,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空易拉罐,那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反应了一会儿,随即又转回头去对陈洛钧吼道:“你竟然还跟这个丫头在一起?”
陈洛钧看了眼雪容,没有解释,只是低声平静地说:“我跟不跟容容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
那人气得发抖,指着陈洛钧的鼻子骂道:“好,很好,你放着家里这么大的生意不管,非要去跳什么舞、当什么演员就算了,现在还要跟这个贪污犯的女儿在一起,我陈茂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说完转身就走,路过雪容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陈洛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雪容面前,低声说:“刚才那些话……对不起。”
她尴尬地笑笑:“那些话又不是你说的,你道什么歉。何况你爸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贪污犯的女儿。虽然我不相信我爸真的是那样的人,但是其他人怎么想,我也控制不了。”
说着,她靠在墙边,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易拉罐。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低下头去在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包烟。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放回去,只是靠在她对面的墙上,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
雪容捏了捏口袋里的信封,想拿出来还给他,可看了看他明显肿起来的脸颊,又有点不忍心。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细小湿润的雪片落在脸上,凉凉的。
陈洛钧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住雪容的肩头说:“进去吧,外面冷。”
她推开他的手臂,摇头说:“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
她还是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他也没再坚持,只是跟在她后面一直走到外面的马路上,看着她坐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快开车的时候,她忽然让司机停了下来,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欣喜地奔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雪容就从车窗里递出一个信封给他,接着便关上了车窗,绝尘而去。
陈洛钧没有打开信封,就已经明白里面是什么了。他退后两步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摸出一根烟点着,没有抽,只是一动不动地捏在手里。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就把他的头发染成了白色。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站起来,拍了拍满身的雪花,走回酒吧里。
酒吧里的人已经比刚才少了很多,只剩下几桌喝多了的客人还赖着不肯走。
他走到吧台里刚要跟安迪说什么,却一眼看见吧台的尽头坐着孟良程。
他明白过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问:“先生,要点什么?”
孟良程晃晃手里还剩下半杯的酒说:“要你离雪容远一点。”
他冷笑一声。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似乎全世界都打算来教训他。
他没搭理孟良程,只是转身去整理酒柜里的酒。
孟良程在他身后接着说:“我早就猜到你就是雪容上大学时那个男朋友。没错,她是对你念念不忘,但是你别忘了,她当时跟你分手,就是因为她想要的你根本给不了。”
陈洛钧轻描淡写地说:“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她要一个随时随地能出现在她身边,保护她、照顾她的人,她要一个稳定的衣食无忧的家,你给得了吗?”孟良程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说到他的痛处,“要是你给得了,当年她就不会离开你。你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他扬起眉,一笑说,“没错。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陈洛钧转身重重地放下手里一个酒瓶,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眯了眯眼睛,忍住了。
他打心底里不屑跟孟良程讨论这种问题,更不愿意跟任何一个人讨论雪容,她就是他心底那个藏得小心翼翼的角落,谁都碰不得。
他微微一笑,对孟良程说:“我们快打烊了。明天请早吧。”
孟良程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吧台上:“不用找了。”
“谢谢。”他还是客气地冲他笑笑,把钱放进了收银机。
酒吧结束营业上楼时,他把雪容刚才还给他的信封拿出来,塞进了床边行李箱最底下的角落里。手抽出来时,不小心被信封的边缘割了一下,划破了一个极长极细的伤口。他没觉得疼,只是盯着血珠缓慢地从伤口渗出来,在手背上画出浅浅的一道红线。
雪容小时候最爱的事情就是过年。一开始是因为过年的时候爸爸可以在家休息几天,她可以吃到爸爸亲手做的饭,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吃零食、看电视、晚睡觉,后来则是因为陈洛钧只有过年的时候肯定会回B城,她可以见到他那么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