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他在她头顶叫她,“你站起来。”
雪容听话地站了起来,抹抹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这么爱哭。”他叹气,扶了扶额角。
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不敢抬头看他。
“走吧,送你去上学。”
“今天可不可以不去?”雪容抬头近乎乞求地看着他,“我……我以后一定都好好上学,就这么一天……”
他看着她哀怨的眼神,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游乐场!”她顿时来了劲。
陈洛钧为难地看了看她:“我大概去不了。”
“为什么?你要回A城?”她失落极了。
“不是。”他摇了摇头,似乎在酝酿怎么跟她说,“我……前两天受了点伤,不太,不太能运动。”
雪容这才注意到,他站在那儿的时候,一直用一只手扶着墙。
“你哪里受伤了?”她紧张地问。
“背。”
雪容绕到他身后,战战兢兢地伸手指头想摸摸看。
“不要紧的。”他及时按住她的手,“只是肌肉拉伤。”
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又回了雪容家。
一路上他走得很慢,一点也没有平时大步流星的气度,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走钢丝。
雪容走在他的身边,伸手想扶他,又不太好意思,胳膊探了几次,最后都绕了个弯,挠挠自己的头发又收了回去。
那时候看着他的背影,她只是觉得他走路有些僵硬,完全不知道他的伤严重到什么程度,不知道他被医生要求在床上静躺一个月,不知道他坐了整夜的硬座火车赶回来,不知道这次的伤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缠缠绵绵地折磨他很久。
她只知道她的阿洛回来了,她心花怒放。
可陈洛钧坐在她的书桌前,皱眉看着她书包里那些准备离家出走的行李,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阴得就像暴风雨前的天色。
“我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她嘴硬地说。
他仍旧冷冷地看着她。
“我有钱,可以养活自己。”她拿出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很厚的一沓,在他眼前晃晃,“我好好读书也没用,也没人要我。”
她一边滔滔不绝地说,一边瞄他的脸色。其实她是挺怕他的,以前就怕,她不会做的作业题目,他只要过来看一眼,皱皱眉,她就一个激灵地茅塞顿开了,简直神到极点。
陈洛钧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终于叹了叹气,失望地说:“A城很多好玩的,我还想等你考上大学了带你去呢。”
一句话,就让她沉默了。她慢慢地软下来,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
“你过来点。”他仍旧坐着,轻声地说。
雪容往他那边挪了挪,感觉到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的手很暖,像个小小的太阳。
“洛钧哥哥。”雪容忽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好好练琴,将来考国家音乐学院好不好?”
陈洛钧收回手,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你喜欢弹琴,愿意弹一辈子吗?”
雪容犹豫了:“一辈子?我不知道。”
“学琴很苦的,专业的更苦。你想出头,就只能做最好的那个,第二第三都不行,一定要做第一。太累了。”他深有感触地说,“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会后悔的。”
雪容懂了他的意思,仰脸小心地问:“那你后悔了?”
他笑笑:“我没有。自己选的路,多难都要走完它。”
“那你累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容容,A城还有很多好学校,也不用这么辛苦,你只要努力,就可以考上的。”
雪容想了想,对他伸出一个小指:“我考上了就去找你。”
他点点头,也伸出小指钩住她的指头。拉钩,盖章,多么幼稚的行为,他却忍不住笑起来。
“不要让我失望。”他对雪容说。
雪容乖乖地点点头,趴在他的腿上说:“我要考到A城去。我要离开这个家。”
他摸摸她的脑袋,在心底悄悄地说,我会给你一个新的家。
她没有让他失望,终于追到了A城。
他也没有食言,他一直在试图给她一个家。
可是她不要了。她就这么冰冷地推开他的怀抱,跟别人走了,头也没有回过一次。
几辆集装箱卡车从陈洛钧身边开过,往剧场的卸货口去了。剧组的技术经理一路小跑着出来,一边吆喝着工人干活,一边走到他身边一拍他肩膀问:“你怎么还不进去?这都吃完饭多久了?”
陈洛钧茫然地回过头去,技术经理认出是他,赶紧不好意思地弯弯腰说:“对不住,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