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爱情将走向哪里,总有一个结局的吧?可是我不敢细想,怕求全反毁。
此时此地,我只想多见张楚一次,再见一次,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会微笑着面对,因为终于可以死在有爱的季节。
然而,便是这样的梦也不能长久。
那一日,当我又给张楚打电话约他见面时,他拒绝了我。他的声音从彼端传来,一句一顿:
“我刚才陪妻子去医院……她怀孕了……已经三个月……预产期在年底……唐诗,我不能再赴你的约了。”
话筒从我的手中掉下来,心一层层地灰下去,仿佛阴霾密布的天空,见不到一丝阳光,而且,永远也不会重新开晴。
我已经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和冷落,自尊与矜持早已零落成尘,被他踩在脚下,这都无所谓,可是同时还要被自己的良心与道德感折磨,却使我再也无力承受。我并没有一颗铁打的心,何况,就算心真的是生铁铸成,也早已被情火与犯罪感冷热交攻而融化。
他不来了,他说他不能再见我,他说他的妻子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预产期在明年初。
这使我们的相爱在忽然之间变得残忍而无理。
可是,三个月前,我还没有来到北京,还不认得张楚。这,能是我的错吗?我细细地想回头,从四合院的初见,到黄叶村的重逢,到在大学校园里他告诉我自己已婚,到琉璃厂旁边隔着斑马线的相望,到终于爆发的激情和不断隐忍的畸爱……
然而,也终于只得放弃了。
妻子,怀孕,预产期……这些词好像离我很遥远,可是,我却不能不理会。让他怎样来见我呢?如果我是他,我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抛下怀孕的妻子去会见别的女孩。他不是无情,而恰恰是,太重情义。
是的,人情之外,还有义。很难说情与义孰重孰轻。
这样的大前提下,我只得放弃了。
放弃,我的爱。
失玉
不可遏止的思念,不可遏止的寂寞,不可遏止的恍惚。
明知不可能,可是每一次电话铃响,都忍不住要猜测是他;路上遇到略相似的身影,往往痴心地追出大半条街;并且忽然对所有的四合院产生强烈兴趣,满北京地找,无论开不开放,都死乞白赖求主人容我参观。
从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子的,生命的每一分钟每一细节每一次呼吸都是为了他,有他,就拥有全世界,而如果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一切,花不香风不冷夜不黑阳光不明亮。
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太不健康,可是无可奈何,整颗心沉睡在冰河的底层,再也没有人可以将它唤醒。仍然每天一次地跑往秀场,傻看傻笑傻吃傻睡,做每一件事都恍惚,都纳闷,不知道这样的忙碌是为了什么。
比任何时候都更喜欢读宋词。是宋词三百首的宋词,不是王朝广告制作部经理的活人版宋词。词中说,“春心莫与花争花,一寸相思一寸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见了又休还是梦,坐来虽近远如天”,“天涯万一见温柔,瘦亦为此瘦,羞亦为郎羞”,“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说得真好。只是,仍不足形容我心摧伤之万一。
我开始渴望离开。只等展示一结束就立即打道回府,今生今世再不见他也罢了。
天气一天天地暖,除了心。
终于正式彩排的日子到了,模特儿全身披挂,戴上“再生缘”玉饰最后一次走台。
背景是一场大型傩舞表演。数十武士戴面具,执木剑,魑魅魍魉,载高载低,影子被灯光处理过,斜斜地投在幕布上,有形容不出的凄迷诡异。
傩舞,又称傩戏、傩祭,是我国一种古老的文化传统。傩面具,俗称“脸壳子”,以木或者陶制成,色彩大红大黑,张扬而单纯,线条粗犷,有种原始而狞厉的美。
据说,面具的制作始于五千年前的原始社会,人类祖先在山林中与野兽做战,为了威慑敌人,也为了给自己壮胆,戴面具以装神弄鬼,虚张声势;后南北朝时期,有齐兰陵王高长恭英勇善战,指挥有度。然相貌俊秀,面如敷粉,不足以慑众,于是令人制面具戴上,指挥做战,气势非凡。时人敬以为神,纷纷效仿,至汉代,渐发展为巫术礼仪,在宗教活动中用以驱鬼祭天,此风至清代尤为盛行。
直到今天,陕西等地社火活动时,犹有傩戏表演,载歌载舞,穿村过户,祝福人畜两旺,除旧迎新。
此刻,在傩舞原始而粗犷的衬托下,身穿清宫服饰、珠围玉绕的模特儿们愈发千娇百媚,弱不胜衣,而玉的盈润光泽也在飘忽的灯光处理下格外瞩目,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