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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衣(人鬼情系列之四)(53)

“我明白的。”阿陶温和地说,“小宛,我不但明白你,也明白张之也,我也曾爱过,我也是男人,我想我能猜到他的想法——没有人会面对心爱的女人,哪怕是曾经爱过的女人的身体而不动心,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小宛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阿陶,迟疑地说:“你是说——他不想伤害我?”

阿陶长叹,再次说:“小宛,相信我:一个男人在不得不拒绝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他的心,会比你更痛苦。”

“阿陶,当时你离开我,也会痛苦吗?”小宛终于问出那个在她心中横亘了半年之久,而半年前的她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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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情敌(2)

“我……”阿陶看着小宛,眼中的深情一览无余。

小宛忽然觉得心静下来,不,不必再问了,这是一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眼睛不会骗人,他的眼里,是满溢得藏也藏不住的爱意。

世界并不绝望,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深深地爱着她,关心着她的。

有时候,爱的来和去都是很奇特也很轻易的事情,有人一见钟情,也有人一刻“终”情。有人的感情需要天长地久来培养,也有人一梦醒来已经沧海桑田。有人在死后仍缠绵于前生事耿耿不忘,也有人转过身便可柳暗花明。

爱有个极限,但对每个人的尺度都不同。小宛对张之也的爱,在她决意赴死的那一刻抵达了她感情的最极限,一旦死的念头退却,爱也就忽然回首了。与生命相比,感情毕竟只是驿栈,不是归宿。

况且,她刚才分明看见有一个自己跳下去了——也许,那便是从前青涩脆弱的自己。而站在这里的自己,是理智与重生的希望。

水小宛不是若梅英,不想带着一段未了的心愿上天入地,她还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等待雨过天晴。

她看着阿陶,轻轻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再回到家时,小宛只是沉默。

看到奶奶,她由衷抱歉,不能把那盒命运多舛的双黄月饼带回来。

然而没有月饼,仲秋节也一样地过。

水溶的兴致很好,提议小宛讲讲上海见闻。小宛兴趣索然:“上海有什么好讲的,跟北京还不是一样。”

“那怎么一样?”妈妈就像一般城市妇女,提到上海就眉飞色舞:“我年轻的时候,正赶上看电视剧《上海滩》,那个迷呀,有段日子,电视上一看到许文强我就打哆嗦,那时正同你爸谈对象呢,就因为看了《上海滩》,横看竖看觉得你爸不顺眼,怎么打扮也不像许文强,后来想来想去,决定给他买套西装,打条领带,好歹装扮上像了几分,只可惜他死也不肯戴礼帽……”

水溶大笑起来,问奶奶:“妈是在上海生活过的,您说说。”

奶奶自从答了一次记者问后,讲起旧事便仿佛在对公众发言,文诌诌地感慨:“上海,风花雪月的城市,金嗓子周璇和阮玲玉的城市……”

小宛忽然有感而发,忍不住插嘴:“阮玲玉自杀,人们说是记者杀了她,也有骂张达民和唐季珊的,我却觉得,害她的人,是蔡楚生。”

水溶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不说话。

小宛看着月亮,继续说:“看电影《阮玲玉》,看到她被张达民出卖,又对唐季珊失望,去求蔡楚生带她走一段,我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是蔡楚生让她演《新女性》,让她被记者包围,陷在人言可畏里,看着她坠进深渊,却不肯救她。他杀了她两次,一次在影片里,一次在现实中……”

眼泪流下来,她不是一个喜欢当众流眼泪的女孩,只有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时,才可以静静地流自己的泪。

“他不该让她演《新女性》,人的命运,有时候会被重复的……”

就像若梅英重复了张倩女,而她,重复了若梅英。

母亲惊讶起来:“宛儿,怎么了?好端端哭什么?”

水溶有所察觉,却怕伤了女儿面子,只是遮掩:“到底是小丫头,多愁善感。这就叫‘听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了,咱这宝贝女儿,又敏感又伤感,不该干服装,应该去当演员才对。”

门铃响起,母亲去应门,扬声喊:“宛儿,你的朋友。”

小宛走出来,小脸绷得冰冷:“这位是薇薇恩小姐,她不是我的朋友,是张之也的。”

母亲狐疑地看看女儿又看看那艳裳靓妆的不速之客,问:“一起吃月饼吗?”

薇薇恩却问小宛:“一起出去走走吗?”

月华如水,静静地洒满街道,把北京城变成一道清光的河流。

小宛和薇薇恩走在月光下,仿佛闺中密友喁喁谈心,可是身体的距离却明明是一种拒绝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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