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没问过赵嬷嬷自己吗?”
“问了,她含含糊糊地不肯说。反来覆去就一句话,不想结婚,不相信男人,不想生孩子。又说她自己是弃婴,证明结婚生孩子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如梳起不嫁干净利落……我才不信,都是托词。”
“你们做记者的,就是愿意挖人隐私。”小宛皱眉,“会计嬷嬷不愿说,肯定有难言之隐,干嘛一定要逼她?”
张之也羞窘,被噎得一时无话。
小宛不过意,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拿资料,不如找些剧团的老人问问,比如团长啊,胡伯啊……”
“胡伯?是不是那个拉二胡的瞎子师傅?”张之也想起来,“前几天我去你们剧团采访的时候,找过他。他手里拎着把二胡,正坐在门口调弦,我向他打听赵嬷嬷,他不回答,却很神秘地对我说:‘她回来了。’我问他,‘谁回来了?赵嬷嬷吗?’他摇摇头,还是说‘她回来了’,说完就挟着二胡慌慌张张地走了,差点撞了墙。我走过去想帮他,他用二胡隔着我,一脸紧张,仍然说‘她回来了’。哎,他是不是脑筋有毛病?”
“她回来了?”小宛忽然想起那天开箱胡伯紧着问大家“看见了什么”的情形,霍然而起,“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张之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站起来,“你们剧团的人怎么都这么怪?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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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一桩谋杀(5)
“回剧团,找胡伯。”小宛看着张之也,忽然有点心虚,“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他们晚了一步。
赶到剧团的时候,看到救护车停在那里,围着一群人,有医护人员,也有剧团的领导,小宛的爸爸水溶也在,他告诉女儿:胡伯死了。
死于心脏病。
那颗跳动了整整六十年的老心,在阴历七月十七的下午突然罢工,停止了跳动。死状极其恐怖。
小宛掩住脸,泪水刷地流了出来。隐隐地,她觉得瞎子胡伯的死与若梅英有关系,也与自己有关。在她身边,有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在继续发展着。
胡伯死了,还有更多的人会因此而死去。她已经感觉到事情的可怖,却不能阻止。那是个秘密,埋在自己心底里,自己本该知道谜底的,可是埋得太深了,难得看清楚。
她多想像《月光宝盒》里的紫霞那样,变一只钻心的虫看看清楚,只不过,她想看的并不是至尊宝的心,而是自己的。可是,无能为力。
水溶狐疑地看看张之也又看看女儿,问:“你怎么会来?”
小宛支吾着,不知以对。
张之也迎上前做了自我介绍,出于职业本能,询问起事发经过来。水溶说,接到电话的时候,自己正在写作,听门房说胡伯晕倒了,一边吩咐叫打120,一边匆匆赶过来,医院的人也已经到了,可是一检查,发现已经没有再抢救的必要。现在,正等殡仪馆的车呢。
张之也便又去问门房。
门房惊魂未定,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没有呀,聊天啊,跟我说若梅英的事儿来着,那天不是开了衣箱吗,团里这几天每个人都在议论若梅英,我问胡伯那天为什么问我们看见什么了,他哆哆嗦嗦地,一个劲儿说‘她回来了’,就晕倒了。”
“她回来了?”张之也一惊,追问:“他有没有说谁回来了?”
“没有呀。我也这么问来着,可是他已经开始抽风,抽着抽着就倒下了,我吓得赶紧给领导们打电话……”
水溶也被这段对白吸引过来了,自言自语地问:“她回来了。什么意思呢?谁回来了?”
“若梅英。”小宛忽然清清楚楚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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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手(1)
手
一只如玉酥手在袖子里微微摇晃着,充满诱惑的暗示。
如果是电影特写,那应该是很美的场景。
可是,这是在现实中。
而且,是截断的现实——在那只手和半截水袖的后面,什么也没有。
凭空伸出来的半截水袖,凭空长出的一只手。手在摇动。白皙,无骨,柔若兰花。
胡伯瞠目结舌地看着,看着,忽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瞎了半辈子的他,竟然“看”见了。而他“看”到的,别人却不能看见。门房惊惶的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胡伯,你怎么了?怎么了?”
但是,他已经听不清。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淹没了他,遮天蔽地,不留下一丝空隙:
“可怜我伶仃也那伶仃,搁不住两泪盈盈,手挽着袖儿自啼哭,自感叹,自伤情,自懊悔,自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