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楚地首富楚半山带女儿来府上做客,一住半月,言语间,流露出要结亲的意思 。苏慕遮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
楚家大小姐楚玉环,相貌美艳,而生性泼辣,一早已扬言非赌林第一高手不嫁。她看 中了苏慕遮,可是苏慕遮对她却只是忽冷忽热,不远不近,软硬不吃,声色不动。
泼辣的人处事向来有个原则,就是如果事情不合己意,必然不会认为原因出在自己身 上,而一定要迁怒于人,她的迁怒对像就是——雪冰蝉。
雪冰蝉的美丽,雪冰蝉的高贵,雪冰蝉在苏府的地位超然,深得人心,事事都让她觉 得碍眼刺心。
“她在你府上出入随意,举止无礼,哪里像个丫头?”她向苏慕遮饶舌,“看她那套 打扮,终年一件白袍子,跟穿孝似的,你也不嫌忌讳。跟她说话,爱搭不理,死眉瞪眼的 ,木头都比她多口活气儿。不过略有几分姿色,就把自己当天女下凡了。”
苏慕遮只是淡然:“是吗?”
“怎么不是?而且没有礼貌,架子大得不得了。支使她端杯茶来,她都是不情不愿的 ,我那天散步,想去酒坊转转,她居然守在门口不叫叫下人给我开门,还说什么酒坊重地 不可参观。倒好像她是小姐,我是仆人了。”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个丫头,这样没上 没下的,你也不好好管教一下。”
“那么,就交给你帮我调教调教可好?”苏慕遮轻佻地调侃,一副浪子相。
楚玉环再泼辣也毕竟是女儿家,不禁红了脸:“我不是苏府女主人,有什么资格调教 丫头?”
但是背转身,她却当真端起女主人的架子来,命冰蝉当夜抱枕褥到她的屋中服侍。
冰蝉傲然不从,淡淡说:“我虽然是我们家公子的侍女,却不是别人的丫头。楚小姐 ,恕不能奉陪!”
“回来!”楚玉环恼了,“你也知道你只是侍女,可不是仕女,端什么小姐架子?”
“谢谢楚小姐指教。”冰蝉回头,平静地看着她,“楚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或者,我 替您把您的丫头找来?”
她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楚玉环,一个被激怒的人往往会口不择言,说出心底最深 的秘密。
“如果我嫁给了你家公子呢,你不要叫我一声夫人?”楚玉环凶悍地问,她意识到自 己有些失言,但有什么所谓,对方只是一个丫头罢了。在丫头面前,何必谨慎? “就算你做了苏府女主人,你也只是苏公子的夫人,不是我的主人,”雪冰蝉冷淡地说, “何况,也等到做了之后再说吧。”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楚大小姐大怒,“我如果不让苏慕遮罚你,我就不姓楚。 ”
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演绎的,苏慕遮叫来了雪冰蝉:“立刻去给楚小姐跑下,向她道 歉。”
“我不会去的。”冰蝉摇头,这是她对公子的第一次忤逆。“我不是楚家的丫头,凭 什么要跪?”
苏慕遮意外之余,倒真的有了些兴致,逼近一步:“你当真不跪?”
“不跪!”雪冰蝉天性中的高贵发作了,她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昂起头,凛然地说 :“除了天地与公子,我不会跪任何人!”
“那却是为什么?”苏慕遮嘲弄地看着雪冰蝉,口气轻慢:“如果我娶了楚玉环为妻 ,她和我就是两位一体,你尊重她,也就是尊重我。你可以跪,为什么不能跪她?”
雪冰蝉被刺痛了,公子有一天会结婚,会娶妻,他的妻子将成为她的女主人,对她颐 指气使,欺凌她,甚至撵走她。那一天迫在遐睫,她将失去她的公子,再不能跟随在他身 边。
她抬起头,看着苏慕遮,不说话。灞桥梅林一战,她跟定了他,放弃他许她的自由, 宁可入府为仆,甚至做得比所有的仆人加起来为他做的多。可是他不领情,他拥有了她的 自由,便随时准备将它像礼物一样送给别人,让别人分享他对她的特权。在杭州迷园是这 样,回到静翠湖还是这样。何其残忍?
而这残忍在继续,苏慕遮嘲讽的笑像一柄剑一下下地切割着她的心,他晒笑着,仿佛 在说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你既不是丫头,却又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算什么?莫非,你 爱上了我?”
“是。”雪冰蝉忽然清脆地回答,完全豁出去,“只有爱,才会让我如此的没有地址 ,没有自我。”
“你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念头?”没想到,苏慕遮竟这样评价,“楚玉环说你没上没 下,不主不仆。我也觉得不方便再留你,你走吧。”
“你真的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