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是在用刀子切开蛋糕,而裴玲珑,却恰恰是那柄用甜蜜蛋糕包裹着的利刃。在她把刀子递给天池的同时,已经措手不及地,向她的身上心上捅刺了千万刀。
琛儿不禁再次冷笑,低声说:“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许峰却与人为善地说:“也难为她了,毕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就算夸张造作些,也不为过。”
琛儿鄙夷:“她哪里是为了婚姻,她根本就是一个瑞蓓卡。”
核桃好奇:“什么是瑞蓓卡?”
琛儿简单地解释:“瑞蓓卡是一个女人,她希望得到全天下男人的爱,自己却不爱任何人。”
核桃瞠目:“那有多好。”她很佩服裴玲珑,穿得那么漂亮,出手那么大方,尤其她推出来的那只大蛋糕,天啊,核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精美的蛋糕,眼睛死死地盯着,恨不得整个人扑进去,只差没流出口水来:“乖乖,这么大的蛋糕,别说吃,我见也没见过。”
逗得琛儿不禁笑起来,对她说:“告诉厨房,吃不完的全替你打包带回家去,让你慢慢吃好不好?”
天池握着刀子,只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连同她那段不为人知的隐忍爱情血淋淋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种疼痛太熟悉了,以至于闪电划破夜空一般,就在刀子切开蛋糕的瞬间,清晰而利落地割开包裹在她记忆之核外的坚壳,使她完全地记起来了——是的,这同吴舟婚礼上的蛋糕是一模一样的。
她记起来,记起来了。记起自己和吴舟之间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段往事,每句话,每个眼神,记起所有的爱,与所有的痛。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
那声音如此细弱,却仍然被程之方所捕捉,立刻紧张地问:“天池,你还好吗?”
天池怆然回顾,她的眼神里,写着那么沉重的痛与绝望,冷如深潭。程之方忍不住为之一恸,他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她又成了那个受伤的冰封百年的纪天池。
记得当年卢越对他谈起天池时,曾经说过,不喜欢她的名字——“太冷寂,太骄傲,完全地不屑与世俗为伍,行不通嘛。”
然而那的确是纪天池,孤傲而冷艳,遗世独立。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肯宣诸于口,封锁着自己的喜怒不使形之于色,除了琛儿,对任何人都关闭自己,以一个睥昵的表情不变应万变,将滚滚红尘挡于眼界之外。却不知,正是她那个过于凛冽过于防忌的眼神出卖了她,让他得以窥破她的寂寞与渴望——渴望了解,渴望爱。
程之方觉得悲哀,身为心理医生和准男友的双重悲哀:他猜得到她的伤心,却得不到她的欢心。既如是,倒不如全然不知的好。他上前一步,握住天池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抚地说:“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而亲昵,令得天池一阵伤神。她回眸看他,眼神恍惚迷离。她曾经为吴舟做过的一切,便是如今程之方所为她做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还记得吴舟曾经给她带来的伤心吗?
她想到的,裴玲珑倒先替她说出来了,说得更煽情,更夸张,更激进:“程医生,我们又见面了。我看过报道,天池可以重新醒过来,属你居功至伟。你们已经成为本世纪的都市神话,这么伟大的爱情,简直惊天地泣鬼神,难怪可以制造奇迹。真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感动。喜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定了日子,一定要通知我呀。”
天池益发被动,忍不住轻轻后退一步,仿佛在躲避那无形的刀剑相逼。又是一柄裹在蛋糕里的糖衣炮弹啊,她简直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卢家父母的眼光齐齐射向程之方,同仇敌忾之情溢于言表:“你们要结婚吗?”
“这……”程之方语塞。
便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吴舟推门而进,排众而出,看也不看裴玲珑,径直向天池走来。
天池在眼风与他接触的第一个瞬间便被电光击中了,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撞得金星乱冒,火花四溅。她看着他,过去的和现在的他的影像交错叠现,一时不辨真假,不识悲喜。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然而他们之间那一种震动的空气使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天池,我来带你走。”他耳语般地说,仿佛怕惊到了沉睡的白雪公主。
“吴舟哥哥……”天池立刻哽咽了,泪水涌上来,淹没她后面的话。那个在昏迷期间纠缠了自己许久的梦忽然涌上心头,梦里,有个男人对她说:“我跟你去,我们死在一块儿。”